由於屋內溫度比較低，何老頭的皮膚，已經與地麵沾黏在一起，經由這麼翻身，頓時就扯落下很大一塊的皮肉，鮮血剛流出來，就凝固了。
老李頭滿臉嫌棄的看著躺在地麵的何老頭，再次對著雙手哈了口熱氣道：“咱們這些人，生來就是命賤，你別擔心，老哥這就把你放外麵。”
朝著手心吐了兩口唾沫，老李頭拖著何老頭，打開房門就往外走。
其實，這門有跟沒有，都一樣。
屋裏屋外，一樣冷。
就算是把何老頭丟在屋裏，跟在外麵一個效果。
就是李老頭覺得跟死人在同一個屋簷下，晦氣！
老李頭使出吃奶的力氣，才把何老頭給拖到了屋外的雪地裏，瞥了眼就差半口氣就要死的何老頭，猶豫數個呼吸間，幹癟的臉皮上方才露出慎人的笑容來：“老弟，你這臨走了，老哥也沒什麼送你的，這片臘肉你含在嘴裏，也算是臨死前，嚐過肉味了。”
從兜裏掏出剛才咬過的臘肉片塞入何老頭嘴裏，老李頭轉身就朝屋內走去。
周圍白茫茫一片，樹梢掛著冰碴，大雪紛飛，遙望四方八百裏，全部都被冰雪覆蓋。
何老頭就這麼躺在雪堆裏，起初渾身猶如刀割，再到後來，就是暖洋洋的。
生平的記憶在眼前浮現。
從出生，再到孩童時期。
那是受盡折磨，填飽肚子，仿佛注定般，成為他此生最大的奢望。
從少年時期，再到中年。
他的生活，從未有任何改變。
沒有過多的念頭，窮極一生所追求的，就隻是好好的吃一頓飽飯。
嘴裏的臘肉味道很差勁，隨著口水將其浸濕，何老頭終於嚐到了，那遙不可及的“肉”。
這是他這輩子第一次吃肉，如果不出意外，也將會是最後一次。
“如果真的有來生，這人間……我真不想來了啊！”
也不知怎麼得，明明都要死了，可一股莫名的委屈在這一刻，“唰”的一下，衝上心頭。
人生在世，生來就是受苦受難。
他羨慕那些大戶人家，吃不完的美酒佳肴能夠喂豬。
也羨慕那些揮金如土，紙醉金迷的俊俏公子哥。
可惜啊！
終究是他何老頭不配！
窮極一生，卻連一個名字都沒。
委屈的淚水從眼眶湧出，剛順著眼角滑落，就被凍成了冰渣。
“汪！汪汪！”
在這一刻，隔壁老王家的大黑狗，嘴裏叼著一根骨頭朝著何老頭狂奔而來。
大黑狗叫“鐵蛋”，其實也沒別的意思，就是被老王撿回來的時候，閹了好幾次，都沒能閹割成功，就取了這樣的一個名字。
鐵蛋的四條狗腿走在積雪上，傳來“颯颯”的聲音，口中不斷地喘著熱氣，帶著一股動物特有的腥臭味。
也正是這股腥臭味，讓何老頭原本昏沉的腦袋，清醒了些許。
看到鐵蛋口中叼著的那根骨頭，一雙渾濁的眼中，露出了羨慕的光芒：“真好，狗都有骨頭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