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侵曉倒是不會以怪異的眼光看他,隻是也不太明白,那種家庭環境長大的人,為什麼會想做考古?其中好像有點微妙的關聯,但其中的矛盾又更多吧,看待文物完全是兩種價值觀。話又說回來,一般人知道滿園的牡丹壽命都過不了元宵,怎麼樣也會有點惋惜吧?可崔亮好像能挺愉快地欣賞這種展覽的。
說起來,同學之間互相不知道家底才是常態,除非是特別親密的朋友。但親密的朋友也不一定,現在的人和過去十年的人都不同,他們越來越冷靜,又在乎隱私,那麼越有理想主義情懷,就越會覺得人與人交往是看興趣,看聊不聊得到一塊,而不是看對方能提供給你多少八卦的話題吧?
遵守著這樣的交友原則,至少表麵上,東侵曉才不會不講禮貌地探究別人的家庭秘密。但要知道別人沒有告訴你的事情也很容易,他知道崔亮住在哪裏,似乎他一個人住的,在一條賣文玩與藝術品的騎樓街,那裏非常安靜。他還知道他最近裝修了店麵,有一次路過那裏看見的。東侵曉想,大概留學計劃泡湯了,崔亮找點事情幹吧,但他搞不準崔亮要幹什麼,萬一他要賣文物,談起來多尷尬啊,所以東侵曉從來都沒有打聽過這件事。
……
“對了,崔亮。你不是告訴我今年不去德國了嗎?你最近都在幹什麼?”這天,東侵曉看著那煤油燈與飛蛾說道。
“我沒跟你說過?”崔亮抬頭望著那月光白的飛蛾,擔心它不會再次落在煤油燈上。
“說過什麼?”
“我最近在賣標本啊。”崔亮看了他一眼,有點驚訝,“原來我沒告訴你的嗎?”
“你哪裏告訴我了?這段時間都隻有你找我,我不管多忙都出來,我說要找你,你準不見人的。”
“不對啊。你不是還幫我弄來了一套蚊子的生活史標本嗎?”
生活史標本是一種記錄生物生命過程的標本,東侵曉幫他搞到的那套標本包括了蚊子的蟲卵、四個成長階段的幼蟲和雌雄成蟲,成蟲是針插型標本,其它是浸泡在小巧的酒精瓶裏的。當時東侵曉管醫學院的學長要的,那個學長碰巧在研究一個蚊子體內病毒的課題。
那是一月份的時候,他問學長,這標本裏麵有那種病毒嗎?學長輕鬆地說,大概有吧。他說,我需要跟我朋友說一下很危險嗎?學長說,不需要吧,本土蚊子,也沒聽說拍死它會感染的。東侵曉說,那這種病毒是什麼玩意?學長不打算給他解釋,說道,說你也不懂,抗癌用的。
接著,他就把那套可能攜帶了古怪病毒的蚊子標本給了崔亮。學長說,你朋友真奇怪啊,怎麼會想收藏這個?
……
“你最後賣了?”東侵曉問道。
“恩,本來就是別人要的。”
“我以為你用來收藏的。”
“誰要收藏這種看了渾身發癢的東西。”
“那最後是誰要收藏了?”
“一個畫家,我媽的朋友。”雖然蚊子的生活史標本,去其它地方也能弄到,但這個畫家給的錢太少,他想起母校醫學院的一個課題,就找東侵曉去給他要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