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6章 與文藝男青年合租(3 / 3)

劉子夕第一次穿著一件睡衣走進了何中淵的房間。他居然已經關了燈,是不是為了避免兩個人見麵的尷尬?借著窗戶裏漏進來的燈光她找到了床的位置,床上躺著一個一動不動的人,她深一腳淺一腳地向這個人摸索過去。床邊,他們在黑暗中對視了幾秒鍾,然後,床上的男人說:“睡裏邊。”她就一聲不響地從他身上爬過去,睡到了床的裏邊。他把被子蓋到她身上,然後在被子下麵從她的身後抱住了她,他們像兩把勺子扣在了一起。在那一瞬間裏,她疑心這簡直不是第一次和他抱在一起,他們都自然得不能再自然,熟悉得不能再熟悉。她本想對他說一句“什麼都不做啊”,可現實是現在她什麼都沒有說,因為他那麼安靜地抱著她,似乎把她抱在懷裏後他就已經睡著了,似乎他真的隻是想抱抱她。她靜靜地靠著這個陌生男人的身體和他的體溫,也睡著了。

第二天晚上,劉子夕正在衛生間洗漱的時候,門響了,何中淵回來了,他今天回來得比往常早了些,她一時疑心他今天早回來是不是和自己有點關係呢?平時他們在房子裏遇到了也幾乎是不說話的,可是昨晚,她剛和這個男人躺在一張床上,現在,見了還是不打招呼嗎?她踟躕著出了衛生間,男人已經進了他自己的房間,隻是他沒有像往常一樣隨手把門關上。他的門開著,她知道這是暗示,倒不是暗示他們之間某種關係的確立,他們之間仍是什麼都不成立的,更準確地說,是對他們昨晚內容的補充和延伸。

既然都在一起抱了一個晚上了,總不能第二天就把門關上吧!關上門豈不是說自己過河拆橋?她進了自己的房間,猶豫著往臉上拍麵膜,那門也就遲遲疑疑地半開著。客廳裏的燈沒有開,兩扇門裏的燈光在昏暗的客廳裏遙遙相望著,像黑夜裏的兩列列車,散發著燈光的窗口平行著擦肩而過。隻是,裏麵的人影看不清。

他們各自躲在自己的屋子裏,沒有出聲也沒有發短信,看著客廳裏的黑暗又覺得自己的屋子像燈火通明的戲台,自己在戲台上站也不是,坐也不是,退到幕後也不是,隻能這樣在燈光裏讓自己半遮半掩著,製造一種氛圍。

不知道過了多久,劉子夕終於聽到對麵一聲關門聲,很輕,仿佛小心翼翼的,可是在這對峙的兩扇門中間發出來卻無比清晰。她長長舒了一口氣,把自己的門也關上了,然後就倒在了床上。不過半個小時卻像打了一場仗一樣,渾身的關節都是酸的。

在這之後的一個月裏,他們都相安無事,又恢複到剛搬進來時的狀態,作息時間基本錯開,一個月幾乎見不到麵。和這個男人抱了一夜之後,劉子夕才覺得自己稍微反應過來一點,她這才開始回憶這究竟是個什麼樣的男人。她驚恐地發現,她對他幾乎沒有太多印象,隻有兩個細節她記住了,一個細節是交水電費的時候,兩個人本該是二一添作五的,但她基本按整數給他,他也不找她零錢,心安理得地不找。而且每次都這樣,從沒有說“這個零頭我出吧”。另一個細節是,有一天刮風刮碎了一塊玻璃,她對他說:“咱們自己配塊玻璃吧!配玻璃的錢一人出一半。”他說:“我去找房東吧!讓房東來配。”這兩個細節足夠讓劉子夕知道,這是個小氣的男人。所以平時對他的東西基本是能不碰就不碰。

現在,她從一片空蒙中要找出碎片把這個男人拚湊起來還真的有點費事。她在客廳裏走了幾圈,看他擺在客廳裏的東西,掛在陽台上的衣服,他的衣服居然比她的還多,而且自己每次都熨得整整齊齊,襯衣的領子永遠是筆挺的,散發著清香。整體來看,應該是個過得比較優裕,小資又有點小氣的男人。奇怪的是,她從住進來到現在,從來沒有見他帶女人回來過夜,倒總是有男人來他這兒過夜,有時候一個,有時候三個五個全窩到他房間裏。這種男人,她想,自私又碰巧搞了藝術的男人,無比自戀,愛自己超過愛任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