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8章 去北京 去北京(2 / 3)

那天大家在一起吃畢業飯,吃到最後所有的人都不再說話,大家悶悶地喝著酒。到最後終於有一個女生帶頭哭了,有了離別的氛圍,所有的人眼圈開始變紅。最後大家踉蹌著擁抱,痛哭,似乎真的是生離死別。房小明縮在一個角落裏喝著酒,不說話。劉子夕始終沒有把目光落在他身上,直到最後隨著大家哭著笑著往外走的時候,劉子夕終於回頭看了房小明一眼。他正看著她,他一動不動,因為喝多了酒,目光是渙散而遲鈍的,像落了一地的碎玻璃,劃在皮膚上冰涼而疼痛。他的嘴微微張著,嘴唇幹燥,隔了幾張桌子劉子夕似乎都能聞到他嘴裏的酒精味。他好像感到累了,眼睛漸漸眯了起來,目光就迅速淒迷起來,最後暗下去了。劉子夕轉身離去。

劉子夕在這個事業單位的名額將很快被別人代替,她去和父母說的時候,父母不看她,也不說她什麼,連一句話都沒有。在她提著簡單的行李走出家門的那天,沒有一個人送她。她的背挺得直直的,像隨時會折掉一樣,快步地、頭也不回地走到了火車站,頭也不回地上了車。在火車開動的那一瞬間,她沒有向外看,卻還是淚流滿麵。她知道,從這個時候開始,她就再也回不去了。

在房小明那兒住了一個月後,她去了一家廣告公司上班。那天在人才市場一看到這家廣告公司招聘的時候,她就覺得它是適合她的。從來到北京後她每天都在參加招聘會,來了北京之後才發現現實和她想象中的還是差距太遠。她畢業時就離開北京,已經不是北京戶口,一些正規的單位都是要北京戶口的,她已經被卡在了這道門檻外。隻能先找一些公司,可是大一些的公司又要求有工作經驗,自己以前的工作和這些充滿挑戰性的工作簡直是風馬牛不相及。而且現在到處都是研究生,她在人群裏實在沒有什麼可自恃的東西。更要命的是,她年齡太大了,比起剛畢業的小男孩小女孩,已經失去了年齡上的優勢。所以一連參加了二十多天的招聘會,她都顆粒無收。

房小明勸她說:“還是要將就一下先找個小點的公司,先幹著,再慢慢找機會跳槽。”她默默地同意他說的話,因為這種找工作的感覺讓人身心交瘁倒也罷了,更重要的是沒有一點收入的消耗感太讓人恐懼了。就像是自己在坐吃山空,每天都要算計著手中的錢還能花多久,生存的問題忽然之間就被擺到了史無前例的重要地位上。

那天她在招聘會上早已走累了,隻是在人群裏被推來搡去竟停不下來。人推著人在環形的招聘場裏一寸一寸地挪動,那腳步堆積到了一起,像秋天的落葉一層覆蓋了一層,密密麻麻地見不到底也上不了岸。劉子夕像溺水一樣穿過身邊參差起伏的頭頂張望著擺在兩邊的招聘台,所有的招聘單位都像菜市場上的地攤,一家挨著一家,各占著一畝三分地。地攤後的人看著眼前這些洶湧流過的溺水的人們,表情裏多少有些已擠上火車的幸災樂禍和看戲看久了的厭倦,打著哈欠,翻著雜誌,抿著嘴無聲地笑。

劉子夕就是在這個時候感到自己的目光像一隻疲倦的鳥一樣落在了那塊招聘牌上,她的身體是和目光一起移過去的,人群中出現一個微微的缺口,她上了岸,站在了那塊招聘牌子前。人群洶湧地與她擦過,她雙手抱肩饒有興趣地看著招聘牌上的字。看明白了,這是家小廣告公司,大概員工加老板一共也不會超過五個人的那種公司。桌子後麵坐著一個三十歲左右的男人,穿著筆挺的黑色西服,中規中矩,卻是一個人無聊地坐在那裏,什麼也不做,但也不像在想什麼事情,就單單隻是坐著。

劉子夕第一眼看到這個男人的時候覺得他的表情像在自己的地攤後無聊而悠閑地等著買主,他的招聘桌前很寂寥,沒有幾個人。劉子夕看著這個男人微微笑了,是忍不住的那種笑,很自然卻沒有目的。男人從某一段沉思或記憶裏醒了過來,突然一抬頭,猝不及防地看到了劉子夕和她的笑容,然後他禮貌地對她笑了笑。劉子夕忽然就想:就這家吧!她就把自己的簡曆遞了過去,那男人接過去掃了一眼,然後抬起頭又看了看劉子夕,他說:“三天之內我們會給您答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