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靜的瑞麗江畔。
江麵有些渾濁,一縷縷晨光照耀在江麵上,一道道耀眼的光圈反射到歐陽笑天蠟黃的臉上。歐陽笑天循著瑞麗江望著對麵,寬廣的瑞麗江銀蛇似的從南坎縣城北邊蜿蜒擦過,背後是鬱鬱蒼蒼的山巒,森林茂密。隻要蹚過這條在傣語中稱為“白霧籠罩”的河,進入依山傍水的緬甸南坎縣,身後的一切哭泣、血案、絕食就跟自己再也沒有任何關係了,一切煩惱、悔恨、壓抑、失落就徹底解脫了。
歐陽笑天看了看手腕上的勞力士手表,才早上六點,邊防站的大門緊閉,河邊沒有一個值班警察。現在公安已經撒下天羅地網,這兩天他一直在琢磨怎麼對付值班的民警。歐陽笑天目測了一下河的寬度,憑自己的遊泳能力,蹚過瑞麗江不成問題。歐陽笑天不由暗自說聲:天助我也。
突然,一隻破舊的木船駛進了幾塊木板搭成的簡易渡口,一時間大量邊民湧向了木船,歐陽笑天也混雜在人群中湧向了木船,不到10分鍾,木船上擠滿了麵黃肌瘦的男女老少,船夫猛一拉船尾的小發動機,突突冒起一串黑煙,木船直奔南坎縣而去。
歐陽笑天像小偷一樣夾雜在偷渡邊民中,在忐忑不安中過了瑞麗江,漫無目的地走在南坎縣的大街上。稀稀疏疏的行人讓這座森林中的縣城顯得有點冷清,街道兩旁開店的緬甸人眯著眼睛曬著太陽,歐陽笑天望著這些與世無爭的緬甸人,很是羨慕。但兩旁法蘭西殖民者留下的木房子告訴歐陽笑天,這裏曾經有過的殘酷,緬甸人正在忘記那段殘酷的曆史,是呀,殘酷終將成為過眼雲煙,忘記殘酷享受生活,這才是人生最大的樂趣。
歐陽笑天漫步到了南坎縣有名的裝多禪山寺。裝多禪山寺周圍古樹森森,鳥鳴聲聲,流水淙淙,金燦燦的主寺被山林清流環繞。陽光透過碧綠參天的大樹,灑下斑駁的光斑,川流不息的過客讓這座幽靜的寺廟喧囂起來。在熙來攘往的善男信女中,歐陽笑天遠遠望著高大的佛祖,不知佛祖是否在靜坐冥想。歐陽笑天的心開始慢慢地寂靜下來,菩提本無樹,明鏡亦非台,世間的浮華,商場的博弈,一切都是過眼雲煙。
他的心情從沒有如此平靜過。
轉眼間,月亮爬上了裝多禪山寺,銀色的月光溫柔地傾瀉進緩緩流動的溪水裏,泛起點點波光,夢幻似的蕩漾開來。細風吹過,旁邊的樹枝婆娑起舞,有如苗條的傣族少女美妙的身姿。溪邊偶爾傳來的蛙叫為這無盡靜謐的夜色增添了幾分生趣。
佛祖進入了天堂,如來依然拈花微笑。一切是那麼的美好和安靜。
裝多禪山寺主寺旁的木屋裏。
歐陽笑天抬眼望了望清冷的月色,忽然懷念起母親布滿皺紋的臉。
透過母親雙眸繚繞的憂愁,歐陽笑天眼睛裏浮現出鼎新係股票所經曆的疾風暴雨,那是一場一落千丈的大雪崩。大盤跌跌不休,2000家營業部瘋狂拋盤,銀行、證券、信托、保險、租賃,所有金融領域的企業同時撲向鼎天,中央一聲斷喝,停止向所有民營企業貸款,一時間黑雲壓城,天昏地暗。
杜洋的號啕大哭猶在耳邊,500億人民幣已經灰飛煙滅,成為昨日的記憶。上萬人如潮水般湧向了鼎新,聲嘶力竭地怒吼著:“還我錢來!”中央拍案而起,金融監督稽查委員會、證券監督稽查委員會傾巢而出,證券刑事犯罪偵查局的1300名警察四麵出擊,追命警笛聲聲入耳。
一路逃竄,亡命天涯。
歐陽笑天歎了一口氣,自己風光一生,曆經多少浮浮沉沉,多少血雨腥風。親如手足的朋友陪自己一路真刀明槍地廝殺;血脈相連的兄弟卻最終背信棄義;五光十色的女人永遠隻是生命中的過客。“商場上沒有人性,隻有狗性!”“沒有絕對的忠誠,關鍵看誘惑有多大!”歐陽笑天幹澀地冷笑一聲,反複咀嚼著這冰冷的話語。
他忽地站起身來,邁著大步在木屋裏轉著圈子,仿佛希望通過這樣來去除掉內心的煩熱。他恨,恨自己有眼無珠,信錯了人;恨這個世道為什麼不再給他一個機會,非要把他辛苦得來的一切奪走;更恨李向東對自己的窮追不舍,讓自己在成功的最後一秒前失去所有的一切!
一張張或清晰或模糊的臉龐飛快地在歐陽笑天的眼前閃來閃去,個個都掛著詭譎的笑容,他們的笑聲是那麼尖銳刺耳,撕扯著歐陽笑天最痛的傷口。歐陽笑天知道,這些人見證了他從寂寂無名走向燦爛輝煌的豪情壯舉,又在看見他的失敗後無動於衷,甚至落井下石。
所有的這一切是從漢正義教會了自己商場的生存法則開始,還是從王婷婷起死回生的3000萬開始?
其實,真正的原因來自於他骨子裏就潛藏的野心和霸氣,成就他的其實也就是他自己的頭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