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叢魚山(1 / 3)

趙宜真花了好半天時間才把夢中事完全消化,也在崇明的提示下明白了薑忱出現的原因。她在夢裏全然把自己當成了高莞華,她愛薑忱入骨。薑忱也一樣。

薑忱向崇明道謝:“殿下給了我這具軀體,恩同再生。日後殿下若有需要,薑忱一定萬死不辭。”

“不用萬死不辭,現在就有需要。”說話的是靈夙,“不過我需要的趙姑娘,你倆既然情比金堅不分彼此,你的事就是她的事了,誰報恩都一樣。”

崇明:“……”

趙宜真疑惑,她點點頭:“是一樣的。靈夙姑娘和殿下對我們有恩,姑娘有需要,宜真不敢推脫。”

“也不是什麼大事。”靈夙拿起狼毫筆,“就想問問這筆和硯台的來曆。”

“這……”

“怎麼,趙姑娘很為難嗎?”

“不,不是的。隻是我答應過贈我筆的人,不可對外人提起此事。”

“沒關係,我從不強人所難。”靈夙起身欲走。她看了眼薑忱,嘖嘖惋惜:“可惜了這麼一副好看的皮囊,畢竟是新生的神明,隻有洗靈筆所繪的軀體哪夠,哪天墮入修羅魔道也不一定。祝二位百年好合永不分離吧。”

這句話敲響了趙宜真心頭的警鍾,她迅速拉住靈夙的衣袖:“不,靈夙姑娘,薑忱他不能有事!你能不能幫幫我們?”

靈夙立住身形,對趙宜真笑笑,卻並沒說什麼。她這樣,連旁觀的施雲黛都急了。施雲黛幫腔:“易求無價寶,難得有情郎。宜真好不容易才能和薑忱相守,靈夙你就幫幫她吧。”

崇明看得眼皮直跳,扶額不語。他真不知道靈夙這些欲情故縱的把戲是在哪裏學的,難道也是瑤姬?他怎麼不記得瑤姬還有這一手……

趙宜真和薑忱對視一眼,她心一橫:“姑娘想知道這筆和硯台的來曆,我願如實相告。隻求姑娘幫我留住薑忱,我不能失去他。”

“我剛才說過了,我不喜歡強人所難。”

“姑娘說哪裏話,您沒有為難我,是我自願告訴您的!這支狼毫筆,還有這方硯台,乃是隱居在叢魚山的一位世外高人所贈,她叫塗寧寧。”

“叢魚山?”崇明不由地皺眉,他想起了高莞華書架上夾著花箋的那本《叢魚山雜記》,追問:“她有說自己是什麼人嗎?”

趙宜真搖頭:“我和她其實並不熟。當年我家遭逢巨難,母親為了保全腹中的我,和乳母馮氏一同躲入了叢魚山中。母親說,我生下來就先天不足,原本是養不活的,是一位叫塗寧寧的女子救了我。她自稱是山中隱者,從不過問世事,也拒絕母親的報答之意。”

“母親和馮媽媽帶著我在山中結廬而居,日子過得清貧卻也自在。有一匹母狼經常馱著東西送來家中,馮媽媽說,是塗寧寧讓它來的。我問馮媽媽,塗寧寧是什麼人,為什麼狼這麼凶猛的動物會聽她的話?馮媽媽說她也不知道,她才見過塗寧寧兩次,隻記得她是個十八九歲的小姑娘,長得很美但不愛搭理人。”

“我十三歲那年,馮媽媽生病去世了。母親身體向來不好,生我的時候就落下了病根,憑她一人之力是沒辦法帶著我在山裏繼續生活的,她決定帶我離開叢魚山。我們臨行前一天的夜裏,塗寧寧來了,那是我第一次見她。她和馮媽媽描述的一樣,是個十八九歲的漂亮姑娘,話不多,看著很冷淡。可我覺得奇怪,馮媽媽見她的時候我才剛出生,怎麼我都十三歲了,她的樣子卻一點都沒變?”

“塗寧寧說知道我們要離開,特來送行,還送了我一個見麵禮。我問她為什麼送我筆和硯台,她說我長於山野卻通文墨,以後可以靠學識養活自己。”

趙宜真說完,問靈夙:“她是不是和薑忱一樣,也是神明?”

“不知道。”靈夙反問,“你在書中寫了遂陽公主陪嫁的一件寶物,叫兩儀珠。你有沒有在哪兒見過這珠子?”

趙宜真將硯台反過來,示意靈夙:“就是這裏了。當初收到這份禮物,我問塗寧寧硯台底下畫著的是什麼圖案,為什麼會有太陽和月亮。她隻說了句, ‘天地之間日月兩儀,日月交替方為光陰’。我沒明白是什麼意思,後來想起,就隨手寫進了書裏。”

靈夙思忖著,她看向崇明。崇明皺著眉,看似也沒弄明白。但兩人都能肯定的是,這個塗寧寧不是凡人,且她一定知道光陰眼的秘密。她說的那句“天地之間日月兩儀,日月交替方為光陰”,指的就是光陰眼。至於光陰眼為何會落入虞頌手中,虞頌又是如何得知使用光陰眼的方法,還得見了塗寧寧的麵才能弄清楚。

靈夙決定改天去一趟叢魚山。她向趙宜真告別:“多謝告知,此事已了,我就先回去了。你們有情人終成眷屬,以後好好過小日子吧。趙姑娘別忘了趕緊把《華明錄》下冊寫出來,多少人翹首等著呢。”

“是,姑娘說得對。”趙宜真吞吞吐吐,“那,薑忱他……”

崇明寬慰她:“趙姑娘放心,改日我讓人送一顆丹藥來,薑忱服用後即可固神魂。隻需他好好修煉,假以時日便能修成地仙,不用再擔心軀體消散。”

“多謝崇明公子,多謝靈夙姑娘。”

“我還有一個問題,請姑娘解惑。”

“公子請講。”

“那日聽康寧郡主所言,陳王舊案似乎另有隱情。我從姑娘的字裏行間也能看出,你不相信陳王會謀逆。既然如此,你可想過為他翻案?”

趙宜真笑得很勉強:“公子說笑了。我身份尷尬,人微言輕,就連瑩瑩每次來探望我,我都提心吊膽的,生怕連累她。我哪有本事為我父親翻案?母親臨終前說過,讓我放下舊事,好好生活。”

薑忱拉起趙宜真的手:“你母親說得對,沒有什麼比好好活著重要。”

“嗯。能遇見你,已是上天厚待我了,我很知足。”

施雲黛看二人情濃,露出羨慕的神色。她也讚同趙宜真的想法,能好好活著就行,至於那些聽著就覺得不可能做到的事,何必執著?真放不下,也隻是庸人自擾而已。

三人告別趙宜真和薑忱,各自回去了。崇明還有公務,直接回了天界。施雲黛帶著碧兒回萬象書局。唯獨靈夙在巷子裏躊躇了幾步,又回到了趙宜真的院子。

趙宜真見她去而複返,很意外:“靈夙姑娘,可是還有別的事?”

“想幫陳王翻案嗎?”靈夙含笑,眼眸異常明亮。

這話聽上去不可思議,但趙宜真毫不懷疑,靈夙既開了這個口,一定有把握做到。她急切地點頭:“當然想!能錦上添花再好不過。姑娘有什麼條件,不妨直言。”

靈夙很高興,和聰明人說話就是舒服,趙宜真和她相處了一小會兒就已摸清她的脾氣。想要得到什麼,當然得有所付出才行。

“好說,我隻要你的筆和硯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