荊楚痛心,話語沉重:“她毀了你的臉,你大可以以牙還牙毀她的臉,為何……為何要殺她啊?哎!”
“她殺了紫萸。”
“紫萸隻是你的侍女,她……”
靈夙哂笑:“怎麼,你是想說,紫萸隻是一個小小的侍女,我大可以以牙還牙,殺初月一個侍女泄憤?”
“我不是那個意思。我知道你和紫萸一塊長大,親如姐妹。可紫萸的身份畢竟隻是個侍女,初月卻是真武帝君的愛徒,你就這樣殺了初月,不啻當眾打了真武帝君和崇明殿下的臉。再說了,你殺了初月,紫萸也活不過來了,何必給自己徒增殺孽?”
“我竟不知,荊楚仙君什麼時候修起佛來了,這麼慈悲為懷?”靈夙反唇相譏,“初月造的孽,我這一劍是她的業報。至於我的造的孽,有什麼業報我自己承擔,不需要你在這裏冠冕堂皇教我做事!”
“靈夙,我與你相交數千年,你知道我是什麼樣的人,你竟然覺得我隻是為初月抱不平?初月的犯的錯無可辯駁,但你殺了她,與她又有何差別?如果你做得是對的,上元夫人又為何關你禁閉?”
他不提上元夫人還好,一提起,靈夙態度大變,疾言厲色道:“你以為憑我的修為殺得了初月?我不過是偷吃了師父的丹藥,短時間內提升了靈力,又偷了師父的雙聖劍,用她的劍殺了人而已。她罰我是因為我不問自取,犯了上元宮的戒律,而非殺初月報仇。連她老人家都不管我的私仇,你哪來的菩薩心腸?何況我師父怎麼想,是你能置喙的?道不同不相為謀,既然你口口聲聲為了初月指責我的的罪過,我與你也沒什麼好說的了。就此別過,以後別再來煩我!”
他們不歡而散,從此便真的斷交了。靈夙說到做到,之後也沒再理過他。他再一次聽說靈夙的消息,就是她領了上元夫人的罰去人界思過,並發誓輕易不再入天界。
這便是他和靈夙的所有恩怨了。如今想起來,荊楚不免感歎,當年的他們都有些年輕氣盛,但凡有一個人能心平氣和好好說話,也不至於鬧得那麼難看。
…………
議事結束,荊楚和崇明一同出了真武殿的大門,兩人各懷心事。
荊楚問:“殿下剛才出神,是想起靈夙了吧?初月走了這麼多年,我難得聽你說起她,料想你也不會因她分心。”
崇明一聽,不禁皺起了眉:“荊楚,都幾千年過去了,難不成你還在為初月的事耿耿於懷?我知道你與初月是生死之交,可並非我為靈夙說話,初月有此結局完全是咎由自取。靈夙殺她卻沒有滅她神魂,她若真心悔過,早已重新修成仙身了 ,而不是墮入餓鬼道,辜負師父對她的一番栽培。”
“殿下的意思我明白,其實這麼些年過去了,我早就釋懷了。左右不過是他人的恩怨,我不該妄加評論。”
崇明搖搖頭:“你怪靈夙下手太重,是因為不了解初月對她做了什麼。”
荊楚一遲疑:“不是毀她容顏?”
“初月在劍刃塗了桑冥樹的汁液。桑冥樹長在餓鬼道的長河邊,終年以怨氣為食,劇毒無比。靈夙不僅被毀了臉,那傷疤會伴隨她生生世世,用不消磨。且桑冥樹的毒會夜夜發作,疼痛如附骨之疽,令她生不如死。”
光是聽到描述,荊楚就已戰栗:“那她怎麼治好傷的?”
“上元夫人為了救她損耗了元神,至今沒徹底恢複。”
荊楚明白了,難怪當時靈夙聽他提起上元夫人會有那樣強烈的反應。
“而且靈夙殺了初月之後,原是沒想過再活下去的。”崇明話語低沉下來,聲音也弱了不少,“她偷了明紹將軍的鎮天劍。”
明紹的鎮天劍承繼於上一任戰神宣離,一旦死於此劍,無論神魔都會灰飛煙滅,再無往生。
荊楚的話到了喉嚨口,硬是卡在那兒出不來。虧他還指責靈夙,殺了初月會得罪真武帝君和崇明,可靈夙那時候就已經想好了,一命換一命。若她灰飛煙滅,不會有人再遷怒蓬萊,遷怒上元夫人……她竟做了這麼決絕的打算。
“後來呢?”
後來的那些事,崇明是聽上元夫人說的。
神仙自戕是孽,縱有來生,即便不入餓鬼道,也會是低賤的畜生道。靈夙不想讓自己落入如此境地,於是選擇偷鎮天劍自我了結,斷了來生。此事被上元夫人發現,及時攔了下來。上元夫人原隻是關她禁閉,見她不思悔改,還妄圖自戕,一怒之下就要將她逐出師門。幸虧流雲靈主趕到,與上元夫人理論了一番。
數千年前的上元宮中,流雲靈主字字鏗鏘:“小女靈夙犯錯,錯也先在我。她幼年時我便教育她,我蓬萊仙人自身磊落,便不能受人威脅與欺辱,若對方咄咄逼人不留餘地,她可以不惜一切保護自己,有任何後果整個蓬萊會與她一同承擔。因而她為紫萸報仇,我並不覺得有什麼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