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下了有一會兒了。崇明在涼亭內遠望著群山,內心安靜平和。他聽靈夙說起過,巫山十二峰常年雲霧升騰,不是天界卻勝似天界。今日一見,果真和她描述的一樣,難怪人界有”除卻巫山不是雲”這樣的詩句。
“太子殿下怎麼有空來我這僻靜之所?”一女子的聲音自山間傳來。
這聲音優雅空靈,如荒山中的風吟。崇明心下立刻有了答案,是瑤姬來了。他以前從未見過瑤姬,但關於這位昔日的炎帝公主,天界有各種各樣的傳聞,他大致了解一二。瑤姬不喜歡在外露麵,也不愛與人來往,關係親密些的友人除了君山的女英,就是蓬萊的流雲靈主。旁人來巫山找她,無論身份尊貴與否,若無重要的事她一概不見。今日他貿然來這望霞峰,從瑤姬的侍女給他奉茶到現在,不過幾個時辰而已,瑤姬肯這麼快來見他,看來還是給足了他麵子的。
過了片刻,一絕色女子出現在涼亭外。她穿著淺碧色的衣衫,青絲如瀑,眉黛如煙,身上隱隱帶著山間草木的香氣。不知是不是在巫山隱居太久的緣故,她周身有種說不出的神秘氣息,就像山穀中升騰起的山嵐。
“瑤姬殿下。”崇明簡單行了個禮,“冒昧前來,打擾您清修了。”
瑤姬打量了他幾眼,眉目含笑:“太子殿下客氣。”
“我是晚輩,您叫我崇明就好。”
二人正說著話,忽然間銀光一閃,瑤姬持劍直直向崇明襲來。崇明有一瞬間的詫異,他很快反應過來,徒手接了瑤姬十幾招。但越到後來,瑤姬的招式越淩厲,看似一點餘地都沒有留。崇明被她逼到角落,退無可退。
這時另一道劍光從遠處射來,擋開了瑤姬的劍。崇明一眼就認出了,那是靈夙的湛盧。
靈夙突然出現,接住了湛盧。她出手極快,一招一式完全克製住了瑤姬的進攻。瑤姬不得已收劍,笑著罵她:“你這丫頭,才多久沒見就胳膊肘往外拐了!我不過是想看看他有多少本事,你就這麼急不可耐要替他出頭?”
靈夙收劍,她上前攬住瑤姬的胳膊,姿態極為親昵:“我哪敢,跟你鬧著玩呢。再說了,我的本事有一半都是你教的,在你麵前我能給誰出頭?”
“少來這套。”瑤姬嗔她,轉身問崇明,“你怎麼不拔劍?我聽說你的銀崖劍睥睨六界,還想著見識一下呢。”
“我剛才說過了,我是晚輩,怎能對您拔劍。”
“嗬,你不怕我出招再狠點,直接取了你性命?”
“您不會。”崇明如實回答。
瑤姬當然不會,他們並無宿怨,她也不是個一言不合就開殺戒的人。她眼神在崇明和靈夙之間走了幾個來回,垂眸道:“罷了,都坐下喝茶吧。”
靈夙給了崇明一個暗示,二人落座。
靈夙想起剛才瑤姬那番話,猜她一定是知道了她和崇明的事,假裝生氣:“這個晚煦嘴巴一向快,她是不是在你麵前亂說什麼了?”
瑤姬知道靈夙指的是什麼,含笑道:“前不久去君山和女英下棋,正好晚煦也在,她和我說起了你在人界的一些事。你可是比我想象中的灑脫啊,原以為你是去受罰的呢!清杳要是有你一半看得開,當年也不至於受那些罪。”
清杳是流雲靈主的閨名。
“我娘不像我,她性子倔。”靈夙說。
母親昔日的舊事,靈夙大致聽說過一些。在她和父親成婚之前,蓬萊仙洲遇到了一些變故,她是吃過形神俱滅的苦的。幸好瑤姬拚死救了她,她才得以苦盡甘來,有了如今夫妻恩愛的幸福日子。因此靈夙自幼便深知,瑤姬對於蓬萊,對於母親,對於自己,都有著不一樣的意義,她甚至比親人更親密。
因許久未見,她們不知不覺聊起了一些往事。末了瑤姬問:“我記得你們這婚約幾千年前就不作數了,如今又是什麼情況?”
靈夙琢磨著該怎麼回答,崇明先開口了:“我愛慕阿靈,與婚約無關。”
瑤姬又問靈夙:“那阿靈你呢?”
“我自幼在你身邊長大,你還不了解我?”靈夙語氣平淡,“我不想做的事,誰逼我都沒用,天帝的旨意也一樣。可我若樂意,那就是我自己的事了。”
“我也真是不理解,當年天帝做這樣的安排,你們一個個抗拒得很,寧死不屈的。尤其是你,阿靈。你可能不知道,你母親當時親自找了天帝一趟,逼著他下旨廢了婚約。天帝雖然沒明著表態,但也默認了你們以後各自嫁娶互不幹涉。如今可倒好,清杳若是知道你自己選擇了崇明太子,估計得惱你讓她在天帝麵前失了顏麵了,他們關係再好也禁不起這樣折騰啊。”
“她應該已經知道了。你可別忘了我身邊還有個陶韞,我有什麼風吹草動的,她能不跟我娘說就有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