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姬玄沒關係。托你的福,他最近沒再煩我了,我還真有點不習慣呢。”
“嗬,這事可真好笑。那我讓他繼續煩你?”
“不不不,不需要,我謝謝你了。”趙瑩道,“我心情不好是因為我娘,她總張羅著給我訂親,可我根本不想嫁人,嫁人有什麼好的!”
晚煦調侃:“世間女子哪有不嫁人的,除非你當神仙去,神仙可以做自己的主。”比如她,她不想嫁人就可以不嫁,她母親心有餘而力不足,根本管不了她。
趙瑩反駁晚煦:“誰說女子非得嫁人?葛家的小姐,葛敏顏不就在家帶發修行了麼,她自願一輩子吃齋念經,侍奉神佛,她家裏人也都同意了。”
“人家葛小姐有這個命,你可沒有。”
“我有時候想啊,如果我不是生在王侯之家,就不會有這麼多困擾了。哎!”
見趙瑩唉聲歎氣的樣子,靈夙有些好笑。凡人的煩惱多真實,恐怕是他們感受不到的。
三人正聊得興起,陶娘子風風火火走來,交給靈夙一支簪子,“姑娘,剛才碧兒姑娘來了,說雲黛臨走前讓她把這支紫玉簪交給你。碧兒還跟我說了個事,你肯定有興趣聽。”
靈夙的目光都聚集在眼前這支紫玉簪上,完全沒心思聽陶娘子後麵那句話。
“姑娘?”
晚煦搶先開口:“還有什麼事?快說說快說說,我也有興趣聽。”
“碧兒從留雪山莊回來那日,碰見有個女子去找沈源。你們猜是誰?”
“是陸宛之吧。”
“姑娘你怎麼知道的?”陶娘子意外,靈夙竟然知道陸宛之會去找沈源,還一點都不驚訝。碧兒告訴她的時候,她可是消化了許久呢。
聽說那位陸宛之姑娘獨自一人來汴京找沈源,打聽不到沈源的消息,就通過萬象書局的夥計找到了公孫修。公孫修可憐她孑然一身,帶她去了沈源隱居的草屋。
陸宛之見到沈源形容枯槁的樣子,崩潰大哭。她說以後都會陪著他,照顧他,不離不棄。
原來,與陸宛之青梅竹馬的將軍雖然活著回到了家鄉,但是在戰場上失去了雙腿。陸宛之不願和一個殘廢之人共度餘生,果斷拒絕了他。彼時她才想起沈源的好,不惜跋涉千裏也要找回他。可沈源果斷拒絕了陸宛之,他說自己已經是個無心之人,隻想在草屋中了此殘生,不想再拖累任何人了。
“這或許就是人們常說的孽緣吧。”靈夙不由得感歎。
這時她忽然想起了執念海的荷花。沈源是施雲黛的執念,如果施雲黛臨死前真放下了他,屬於她的那朵執念之花應該綻放了吧。她很想看看,施雲黛的執念之花,盛開之後是什麼樣的。
靈夙回到清荷別院,眼前的景象卻讓她吃了一驚。陶娘子和晚煦也看呆了。
“怎麼,回事啊這……”陶娘子話都說不利索了,“剛才我出去的時候還不是這樣的,怎麼全開了?也沒一會兒功夫啊……”
湖中蔥蘢的綠葉中,開滿了各色荷花,白色、銀色、粉色、紅色……有重瓣的,並蒂的,大如銀盆的,閃著熒光的……
靈夙垂下眼瞼。明霓的話言猶在耳:“這是西方佛陀們的說法,芸芸眾生皆有執念,就像積沙成塔,聚水成海,因而稱為執念海。這一湖水是你的心境,當你消除別人的執念,你的心境中就會開出蓮花。而這水上的每一朵蓮花,都是執念所化。”
這一湖水是她的心境,此刻執念海中開滿了荷花,是不是意味著,她已經放下了所有執念?
她不動聲色,眼眶有一絲溫熱。
……
施雲黛去世一年後,施夫人生了個女兒。知道這事的人都說,施夫人年近四十,這個歲還能懷上孩子,實屬難得。
孩子出生沒多久,碧兒來蓬萊酒樓找陶娘子,托她幫忙找到靈夙。碧兒說,施夫人請靈夙姑娘務必去一趟府上,有重要的事相求。
靈夙對此並不驚訝,欣然前往。
施夫人告訴靈夙,施雲黛去世當晚,她做了個奇怪的夢。夢裏有個女子對她說,與她緣分未盡,要來做她的女兒。她以為那是施雲黛托夢,十分欣喜。可當她走近了看,那女子長得跟施雲黛並不一樣。那女子還說,將來她托生為人,可請靈夙姑娘幫忙取名。
起初,施夫人沉浸在失去女兒的痛苦中,並未把這個夢當回事。後來懷了孕,她也沒覺得一定跟夢境有關。直到小女兒出世,她驚呆了。小女兒的眼角有一顆淚痣,和雲黛的一模一樣,連位置都相同。
說完這些,施夫人讓碧兒把小女兒抱來給靈夙看看。
靈夙逗弄著粉嫩的嬰孩,莞爾道:“就叫紫萸吧。”
“敢問姑娘,是哪兩個字?”
“紫蘇的紫,茱萸的萸。”靈夙從袖中拿出那支紫玉簪,放在嬰孩的繈褓中,“這是見麵禮。恭喜夫人喜得愛女,她會一生快樂、安康,無病無災。”
“多謝三姑娘。紫萸……是個好名字呢。”施夫人發自內心地笑了。
——《紫玉簪》.完
第九卷 業境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