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房客都是這樣倒垃圾的……他們在外出的時候把垃圾筐帶下來,回來的時候帶回家去……您聽到了嗎?”
“什麼?”
“好象育嬰兒啼哭的聲音……如果上麵那兩個人把她們那倒黴的留聲機關掉就好了!……請注意,她們很清楚,張小仁的太太在生孩子……”
她快步向樓梯衝去,樓梯上有一個人正在走下來。
“怎麼樣,大夫?……是男孩嗎?”
“一個姑娘。”
醫生走出去了。可以聽到他在發動他的汽車。
大樓恢複了它的日常生活。院子裏黑糊糊的。拱門上亮著那個可憐巴巴的小燈泡。窗戶裏著燈光,一陣陣模糊不清的留聲機放出的音樂。
死者獨個兒在他的辦公室裏,腦袋擱在散亂文件之中。
突然三層樓發出一聲尖叫,就象是一聲絕望的召喚。可是女門房仿佛無動於衷,她一麵推開她自己房間的門一麵歎氣說:“唉,又是那個瘋子……”
突然她也叫了起來,因為有一隻盤子被她一個孩子打碎了。在燈光下,羅森看到了女門房消瘦疲憊的臉龐,從她的形態很難估計出她有多大年紀。
“什麼時候開始調查,所有那些手續什麼時候開始進行?”她問道。
對麵的香煙店還開著,幾分鍾似後,羅森走進了香煙店的電話間,他也輕聲地在電話裏說道:“是的……檢察院……61號……就在宣武門大街拐角附近……叫人通知司法鑒定處……喂!……是的,我留在現場。”
他在人行道上走了幾步,機械地走進了拱門,最後站在院子中間,他臉色陰沉,聳起肩膀,因為他感到很冷。
各個窗戶裏的燈光開始逐個熄滅了。毛玻璃窗上死者的影子始終呈現在那兒。
一輛出租汽車在停口停下,不是檢察院來的人。
一個年輕女子快步穿過院子,在身後留下一股香味,她推開了辦公室的門。
一連串意外造成了一個可笑的誤會。這個少婦一看到屍體便猛然轉身,發現了站在門框裏的羅森的高大的身影。她不由自主地把兩個形象聯係起來了:一方麵是死人,另一方麵是凶手。
她頓時瞪大眼睛,縮攏身子,手提包掉落在地,張開嘴巴呼救。
羅森來不及細說,他伸出胳膊抓住她,並用手捂住她的嘴。
“噓!……您搞錯了……我是警察局的……”
這個女人有點兒神經質,她一時還弄不清這幾句話的意思,她拚命掙紮,想咬羅森,還用腳後跟踢他。
絲綢撕裂的聲音:是連衣裙的背帶。
她終於平靜下來了。羅森重複著說:“別叫……我是警察局的,沒有必要鬧得把整幢房子的人都引來……”
這件凶殺案的特點就在於這種罕見的靜謐。
這種平靜,屍體周圍的二十八個房客始終在過著和平時一樣寧靜的生活。
少婦整理自己被弄亂的衣衫。
“您是他的情婦嗎?’
一道惱怒的目光射向羅森,同時她在尋找一枚別針,把斷了的背帶連起來。
“今晚您和他有約會嗎?”
“八點鍾在俱樂部……我們原來要在那兒吃晚飯,隨後上劇場……”
“到了八點鍾不見他去,您沒有打電話給他嗎?”
“打了!但是電話公司告訴我說,他的電話沒有擱上。”
他們兩人同時看了看辦公桌上的電話機。電話聽筒擱在一邊,大概是這個人往前倒下時碰落的。
院子裏響起了腳步聲。這天晚上,院子裏任何微小的聲音都象在一口鍾裏那樣嗡嗡發響。
女門房不願看到屍體,她在門口叫道:“探長先生……分局的人來了……”
她不喜歡分局裏那些人。一共來了四五個人,他們毫無顧忌地高聲喧嘩。有一個在講一件趣聞,另外一個剛一進來便問:“屍體在哪兒?”
分局長不在,由他的秘書代替,羅森感到很高興,因為他可以自由地發號施令了。
“讓您那些人留在外麵,我在等檢察院的人。最好先別讓房客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