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平與情欲的村莊
詩的村莊
村莊母親曇花一現
村莊母親美麗絕倫
五月的麥地上 天鵝的村莊
沉默孤獨的村莊
一個在前一個在後
這就是普希金和我 誕生的地方
風吹在村莊
風吹在海子的村莊
風吹在村莊的風上
有一陣新鮮有一陣久遠
北方星光照耀南國星座
村莊母親懷中的普希金和我
閨女和魚群的詩人 安睡在雨滴中
是雨滴就會死亡!
夜裏風大 聽風吹在村莊
村莊靜坐 像黑漆漆的財寶
兩座村莊隔河而睡
海子的村莊睡得更沉
總是覺得,海子是屬於春天的。事實上,他喜歡春天。這個草長鶯飛的季節,最具有生命氣息。而我們喜愛的海子,更是有個華美的夢想:麵朝大海,春暖花開。盡管他直到最後也沒有實現這個願望,但我們相信,他曾經在夢裏,無數次安坐於春天的海邊,聞著沁人心脾的花香,靜聽海水輕柔的聲響。那樣的畫麵讓他無比沉醉,而真實的世界裏,他卻身處人潮之中,看繁華中的人們,往來穿梭。他不得不接受城市的沉重氣息,就像他不得不接受人間的煙火一樣。
1964年3月24日。這個尋常的春天對於我們來說,卻並不尋常。那個麵朝大海的詩人,在這個春天,悄然來到人間。那時候,大地寧靜,花鳥相依,沒有任何跡象表明,他會成為讓人心痛的天才詩人。世間的一切都好似謎題,天邊的雲彩,這一刻是灰暗的,下一刻或許就是鮮紅的。生命更是最大的謎題,來的時候都隻如草葉,可是走著走著卻走到了各自的路途上,走出了各自的風景。而海子看似簡單的生命之旅,卻讓我們無限迷惘。
他如一片綠葉,靜靜地降落在人間。人間所有的苦澀與哀傷、悲涼與蕭索,此刻都與他無關。他隻是在某一刻偷偷睜開眼睛,打量這個陌生的世界。那一年是龍年,後來人們才知道,這個悲傷的詩人,原本就應該飛騰在海裏,卻不得不躲在冷清的城市角落裏,無力地抵禦塵埃的侵襲。父母給他取名“海生”,從此村裏所有人都這樣叫他。而當有一天,人們開始叫他“海子”的時候,他就不再是查灣村那個無憂無慮的孩子了。但是那個春天,這一切都還很遙遠。隔著時光的牆,我們看到,那個孩子如露珠般落至人海,閃著晶瑩的光。
他希望自己隻屬於春天,將聚散離合都留在這個季節,用鳥語花香來映襯他的自由思緒,可是變幻無常的人世,誰又能將自己永遠留在春天呢?每個喜歡海子的人,都希望他沒有寒冷,沒有寂寞,沒有悲傷,可是那時候,他卻仿佛從未走入春天。塵世於他好似囚籠,他從未逃脫,所以春天明明就在那裏,開滿了花,卻似乎離他很遠,遠得讓他絕望。於是他隻能在詩句裏告訴世界,他愛這個花開葉綠的季節。
可是後來,他卻選擇了在春天離去,把整個塵世的幸福與痛苦、華麗與黯淡留在身後,隻擁抱著花香,去往春草深處。我們無法理解那樣喜愛春天的詩人為何會輕易地拋棄了春天和年華。其實,對於海子來說,那何嚐不是最美的結局。他屬於春天,在春天裏歸去,去往他夢裏的田園,從此不需再麵對塵世的喧嚷與駁雜,誰說這不是一種複活呢?就像他所寫的“春天,十個海子全部複活”,後來的每個春天,人們都會記得,曾經有個孤獨的詩人,在春天來到人間,又在春天匆匆離去。我們相信,他在另一個世界,安然地坐著,日光溫柔地包圍著他,春天從不謝幕。
荒年燈火
春天,拾起一兩首海子的詩,明明飽含著溫暖,可是細細品味,卻又分明帶著悲傷和落寞。或許,詩人本身就逃不開悲傷落寞吧,誰讓他們那樣細膩而敏感呢?不管他們能在心底修建多麼堅固的城堡、多麼美麗的花園,塵世的激流湧動還是會一次次地侵蝕他們的寧靜和自在。若非如此,詩人筆下的字句,恐怕也不會那樣讓人迷戀。詩言情,其實人心都是一樣的,人生本就是一場修行,我們生於塵世,定會受盡苦累,才可能洞明世事。正因如此,我們才能對詩人筆下的苦楚與悲寂感同身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