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八節 美輪美奐的“空中樓閣”——《我的空中樓閣》中小屋之美是如何營製的(2 / 3)

十分奇怪,同樣一個院子,前邊一而再、再而三地寫小,一樣比一樣小,後邊又一再說大;而且“舉目”與“俯視”相對;“左顧”與“右盼”對稱。然而就是這一小一大、一舉一俯、一左一右的反差行文,讓人讀起來感到是那樣和諧,那樣酣暢,好比聽一段輕撥低訴、重劃高彈的音樂;欣賞一張空靈淡勾、混沌濃潑的畫卷,陪伴一位喘氣均勻的美夫人。這不能不說是反差行文的功效。

接著,作者寫到圍牆。

“有形的圍牆,圍住一些花,有紫藤、月季、喇叭花、聖誕紅之類。天地相連的那一道弧線,是另一重無形的圍牆,也圍住一些花……”

又是從“有形”與“無形”兩個相反的方麵去著筆,而且一是寫實,一是寫虛,又給人一種愜意的美感。

寫到我與小屋的關係,則是:

我出外,小屋是我快樂的起點;我歸來,小屋是我幸福的終點。

寫到小屋日晚的景象,又是:

“白天它是清晰的,夜晚它是朦朧的……”

全文就是這樣剛寫一個方麵,立即必寫到另一個相反的方麵,有動必有靜,有上必有下,有小必有大,有明必有暗,有有形必有無形,有破曉必有入暮,有出外必有歸來,有清晰必有朦朧……正因如此,才顯得是那麼得體,那麼自如,那麼酣暢。應該說,這就是反差行文的妙處。正像一位美少女,眼睛黑白分明,有黑黑的眉毛,白皙的麵龐,亭亭玉立的身材,溫柔大方的姿態。而到老邁之時,眼睛混濁,立而不挺,行而蹣跚,就不太美了。

把一座十分普通的小屋,寫成美如仙境的樂居,這樣的反差就顯示了作家獨特的感受,文章就流光溢彩,很有價值了。而對於一座豪華氣派的別墅,甚至是皇帝居住的故宮,都很少有人動筆寫成華美動人的散文。這也應該是《陋室銘》流傳千年,備受喜愛的原因。

這種安貧樂道的思想,在中國儒家的道德理念中,是有其曆史淵源的。孔子在《論語》中不止一次說到這種觀念:當他稱讚顏回時曰:“一簞食,一瓢飲,在陋巷,人不堪其憂,回也不改其樂。賢哉,回也!”吃的僅僅是粗茶淡飯,喝的隻是一瓢清水,住的僅在偏僻簡陋的小巷,一般人都忍受不了這樣的貧苦,而顏回安樂的態度不變,真是賢達呀,這就是顏回的好處。說到自己時又曰:“飯疏食飲水,曲肱而枕之,樂亦在其中矣。”吃粗糧,喝白水,彎起胳膊當枕頭睡覺,多麼清苦的日子呀,我卻樂在其中。當子貢問他,“貪而無諂,富而無驕,何如”時,他答道:“未若貧而樂,富而好禮者也。”劉禹錫的《陋室銘》,淡視富貴,推崇道德,所反映的賢達之人十分超脫淡泊的思想,與這些觀念是一脈相承的。而李樂薇寫《我的空中樓閣》,他的著眼點則在享受自然之美上。所以文章的內容,就集中在小屋自然環境的描畫上。相較《陋室銘》,便又有一番新意,另有一宗自己的價值。

佘樹森先生在《散文的藝術魅力》一文中,稱讚說:“散文的作者,常常是從一物之微,而觸通人生的大題目,猶如潺潺山溪,蜿蜒流入大海。”“讀散文,則仿佛是聽一位在人生旅途中奔波跋涉的行旅,在講述其見聞感受。似平凡,而深刻;似平淡,而雋永;再加上那晨昏、風雨、山泉、鳥樹等景物與氣氛襯托,更使聽者心動神搖,忘我忘情。這也許就是散文獨特的魅力吧!”這些話,並非偶然隨意說到,而是對散文特色的概括與總結,而其中的“一物之微”和“人生的大題目”,“似平凡,而深刻”“似平淡,而雋永”,從根本上說,就都是“反差”啊!如果有人硬要就小說小,以大誇大,想來就一定不會有令人“芳香撲鼻”“心動神冶的魅力了吧!

附:我的空中樓閣

李樂薇

山如眉黛,小屋恰似眉梢的痣一點。

十分清新,十分自然,我的小屋玲瓏地立於山脊一個柔和的角度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