絕對不會這麼簡單的。

百步後,一個三岔路口呈現眼前。

霍昭黎繼續念念有詞耍白癡,程逸岸心中悚然。

剛剛在上空俯看的時候,決計沒有這個岔口。

程逸岸想在竹子上做記號,摸著竹身,感覺上麵一處凹凸不平,點起火折湊上去,手指按著的地方,刻著個“己”字。

程逸岸在“己”畫了道線。心中稍安:這裏有字,那麼旁的竹子上應該也有乙丙丁之類,至少這陣勢並非無跡可循。

知道就算居高臨下把地形看了個夠,到下一刻又會變得全然不同,程逸岸也懶得多費力氣,索性按著霍昭黎“選”出來的路,隨便行走。大約半個時辰之後,便已經三次經過岔口,道路分歧也攀升至六條。

每到岔路,便會有一棵竹子上刻著天幹之名。程逸岸猜測每條道上的竹子屬於天幹的同一宮,十天幹,甲遁形,那麼充其量也應該隻有九個岔路口而已。走完九個岔道,便已經走了這個竹林一周,裏頭有什麼玄機,料來也能大致有數。

想到這裏信心大增,昂首闊步向前。誰料下一個岔路口,非但岔道數沒有依之前的規律變成七個,而且竹節上的字,竟是與第三個岔口一樣的“庚”,這個庚字並無記號,說明與之前所經過的地方並不相同。

再前行,又回到了第一次做了記號的“己”字那爆岔道卻變成了四條。連霍昭黎都覺出事情不對,不再玩“點道”的把戲,扯扯程逸岸衣袖,“大哥,這個地方有古怪。”

走下去也不過是瞎轉而已。程逸岸不說話,坐到地上,想著方才種種。

已見過的順序是己、庚、辛、壬,那麼大半是乙丙丁戊己庚辛壬癸順次排列,之所以會走回“己”,當是一個循環已畢,其他的天幹數在未被選的岔道,因此才未遇到;之所以走到庚,是在其中暗藏了幾套不同的九宮,抑或是這個庚與那個庚,其實是同一隊形中的首尾節點?

大約每走百步會出現一個岔口,每棵竹子之間的距離約是一步,那麼一百步內有一百棵竹子,這一百棵竹子不再移作它宮的士卒,整個林子裏便有九百棵竹子——不對,道邊的竹子以外,層層疊疊的總有四五十棵之數,這些層層疊疊自然要跟別的層層疊疊重合……

“老天!”

程逸岸抱著頭,看著自己寫下的一堆數字,一籌莫展。他一向最討厭算數了!清清爽爽的腦袋也能給攪成糨糊。

聰明的頭腦應該做更有意義的事,這種事——

“昭黎,你很閑是不是?”

沒有回音。程逸岸想到此陣或許能遁人,一驚回頭,卻見霍昭黎靠著竹子,垂頭,口水掛下來。

他內傷雖已無礙,適才的比拚仍是極耗力氣,又被拖著走了一大段路,一坐下就不知不覺睡著了。

程逸岸首先想不如讓他休息一會兒再說,轉念又覺得這麼體恤的念頭不符合自己平素殘暴的作風,遂沒好氣地伸過手去狠揪他頭發,霍昭黎驚醒過來,睡眼惺忪。

“大哥?”

雖然滴到衣服上口水大煞風景,迷蒙的眼神倒很不錯……咳咳,現在不是想這個的時候。

“你!給我數出來這裏總數多少!”

霍昭黎看著地上長長一串數字,凝目看了一會兒,說出一個數字。

“什麼?”程逸岸莫名其妙地看他。

霍昭黎再說了一遍那個數字:“大哥不是問我這些加起來總共多少?”

“你……”程逸岸艱難地吞吞口水,“你這麼快算完了?”

霍昭黎聳聳肩,“是啊。很快嗎?”

程逸岸懷疑地看著他,“你很會算賬?”他家不會在鄉下做賬房的吧?

霍昭黎,“我沒算過賬。”

“是嗎?”程逸岸哼了聲,逞強道,“我不是算不出來,隻是懶得算。”

這小子背書很笨,沒想算數倒是一把好手。果然是有無相成,順逆相生——

“啊!”

程逸岸突然大叫一聲,霍昭黎嚇得倒退一步撞到竹子,引得竹葉沙沙作響。死寂的氣氛頓時活絡起來。

“順逆!對!就是順逆!”程逸岸激動地抓住霍昭黎的衣襟,不停搖晃。

奇門遁甲中九宮的順序不是按平常的天幹,而是逆排三奇,順排六儀——這麼簡單的事情,怎會忘記呢?一邊罵自己,一邊得意地笑開——這種陳年八股的事情竟然都想得起來,果然他還是記憶超群,卓爾不凡的才子一名啊!

程逸岸陶醉完,發現霍昭黎也含笑看著自己,稀世容貌在月光中閃著柔和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