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固的空氣開始流動,霍昭黎頓覺進來之後的煩悶感一掃而光,喜道:“大哥,接下來不會迷路了?”
程逸岸不語,再次竄到竹林上空,著地時神色凝重。
“看來還有很長一段路要走。”
“咦?”
“我們身後就是虛節莊,回去大約隻有半裏路光景。”原來轉了半天,還是隻在外圍。
“那得走多久才能出去啊?”
“不知道。”程逸岸盯到霍昭黎滿身不自在,才道,“要不要這便退回去?九宮陣已破,回去虛節莊的路並無風險。”
“大哥要隨辛夫人去泗合門?這樣也好,他們一定會為大哥洗刷罪名的。”霍昭黎低下頭,明明應該高興,心中卻不知為何沉甸甸的。
“你在說什麼?我是說叫你回去。”
“我回去——我一個?”
指著自己鼻子的蠢相又讓程逸岸嗤笑。
“自然是你,事情本就針對我而來,你出去,沒人會為難。”
“那大哥你呢?”
“我自然繼續闖陣。九宮都對付過去,少了你這個累贅,區區八卦更是易如反掌。”
霍昭黎注視程逸岸自得的神色半晌,輕道:“大哥騙我。”
程逸岸打個哈哈,“笑話。我若真騙你,你這種笨蛋怎麼看得出來?”
“前麵……更加凶險吧?大哥不想讓我涉險,才這樣說。”
程逸岸做了個嘔吐的表情,“親愛的義弟,你是在把我當菩薩嗎?你以為很懂我嗎?就憑你的腦子?笑死人了。帶你在身邊是賞心悅目,可是再漂亮的臉,配上一副蠢相都叫人倒盡胃口,又什麼都不會,礙手礙腳!我煩你了,不想再請你吃白食了,咱們現在開始一刀兩斷,以後各自討生活去吧。”
霍昭黎雙拳握得死緊,從牙縫裏擠出話來:“我不走。結拜的時候說好了有福同享有難同當的。”
“那是你說的,我可沒說。”程逸岸雙手抱胸,懶懶看天,“我隻記得當時立的誓是不求同年同日死——我當時就是好玩耍你的,你不會笨得沒發現吧?”
霍昭黎咬著嘴唇,一副快哭出來的模樣,卻仍是倔強地道:“我不走。”
“煩死了!”程逸岸不耐低吼,“我懶得和你吵,你要跟是你家的事,跟得上就來好了!”
霍昭黎聽了心中一鬆,正要舉步,程逸岸趁他不備,突然伸手,輪指點了他全身要,霍昭黎僵在當場,動彈不得。
程逸岸看了他一眼,頭也不回,閃身沒入竹林。
絕對不是憐惜心軟什麼的,隻是認為沒有必要。他那種性子,適合在淳樸的地方安安穩穩過日子,江湖上是怎樣都吃不開的。出來晃蕩一圈,竟然把命給晃沒了,沒有這種道理。所以趕早轟賺省得被不三不四的人啃到骨頭不剩,還沒事人樣地傻笑。
身邊沒有人跟著的日子,許久沒有嚐到了。真是輕鬆自在啊!
程逸岸深深呼吸,走進密林深處。
九宮隻是用方位迷眼困住敵方,作為內核的八卦,花樣必定更多。他最討厭被人逼迫著做事情,與其束手就擒,不如亂攪他一場。縱算是凶險重重,隻要拚死不認輸,總會有活路——從前都是這樣走過來。
再說了,孤家寡人的,又何懼一死?
程逸岸一邊賺一邊觀察周遭動靜。依舊隻有風聲過耳,竹葉婆娑——太過正常必定不是好事,他不敢鬆懈,留心戒備。
猛然間隻聽天地隆隆作響,聲威似虎嘯龍吟,程逸岸環顧四周,聽不出是從哪個地方傳來。他察覺情勢不對,猜想應該是所處之地應了哪個八卦方位,急忙疾行避禍。
才走了兩步,電光猛閃,霎時眼前一片白茫茫,再看不見事物。
聽到“喀嚓”一聲,吱吱嘎嘎,身後一株竹子慢慢朝他倒下,程逸岸目雖不見,身體已有感應,隻來得及向旁邊移動半步,便聽轟然巨響——竹子重重著地,主幹離程逸岸寸許,枝杈則未盡數躲過,臉頰上劃過幾道血絲。
來不及慶幸,隻聽又是劈啪幾聲悶響,周圍的竹子竟然一股腦兒地朝他身上壓過來。饒是程逸岸輕功絕頂,麵對這天羅地網的架勢,也是難以抵擋。險險躲過前後左三路進攻,待到右邊一株來襲,已經是避無可避的狀況。
程逸岸心中嘀咕著被竹子壓扁的死法不美,卻也隻能坐以待斃。
“砰”的一聲,程逸岸閉上眼,不想死前看見自己血肉模糊的樣貌。
竹子傾斜之聲突然停止,緊接著的是一聲悶哼。
這蠢兮兮的想也知道出自誰口中,程逸岸把壯烈成仁的想法收到一爆有些不耐煩地睜開眼來,意料之中的情景呈現眼前。
霍昭黎用背擋住竹子,被壓得半跪在他跟前一步處,一口鮮血噴到地上。
程逸岸用力嘖了聲,毫不溫柔地將人從竹子下拔出來,生怕再有變故,拖著傷患,飛快奔跑。
估摸著已跑得足夠遠,他將霍昭黎往地上一扔,自己也跟著一屁股坐倒。
“你來做什麼?”
霍昭黎將他喂過來的丹藥吞下肚,蒼白著臉笑道:“大哥,我不是沒用的吧?”
“切。”程逸岸不屑地偏過頭,“就算我被壓死了,也好過活得好好地卻要服侍一個病患。再說了,即使沒有你,我會這麼輕易地死掉嗎?多此一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