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心知肚明方才的情況有多危急,霍昭黎都看得出來他不過在逞強而已,卻不點破,依舊誠懇地道:“我還是想和大哥在一起,所以自己過來了。”

程逸岸被他的視線看得煩躁,忍不住低過頭去,當下又伸指搭他脈搏,脈息微紊,當無性命之憂,心中不安稍稍平定。

“你要死要活地跟著我,到底居心何在?”此人竟然在如此短時間內,就衝破自己所點的幾處大,有這份內力,必然再耐打不過,被區區幾根竹子壓一壓,又打什麼緊?

所以不必愧疚……何須愧疚?

霍昭黎看著他,困惑地思索,“我……沒什麼居心,隻是覺得除去大哥身爆沒有想去的地方。”他習慣性伸手去搔頭,牽動背部肌肉,頓時痛得眼冒金星。

程逸岸施了金瘡藥,正撕下霍昭黎的衣服下擺給他包裹。被重創的背部血肉模糊,卻未傷著心肺。聽他這番表白,手不自覺頓了頓,隨即低聲斥道:“皮真厚。”

也不知他指的是背上皮肉,抑或臉皮。

“自己療傷。”程逸岸拍拍手走開去,霍昭黎聽話地盤膝而坐,運功行氣。

方才的天象是打雷,猜測所處方位應當為“震”,天地風雷山澤水火,分別對應乾坤巽震艮兌坎離,這個不難。問題八卦方位是怎樣排的,和八門對應關係又如何——早知道當年不逃學了。

“乾三陽坤三陰,坎中滿離中虛,震初陽,震初陽……下邊什麼來著?”

程逸岸傷腦筋地畫起八卦圖,心中完全沒底。

“咦?大哥,你畫錯了,震對麵是兌,最上麵缺口的那個。”

程逸岸僵硬地轉過聲,睜成死魚眼看他,“你又知道了?”

“這個圖我家有的。有次一個老伯挨家挨戶來賣說是可以避邪,娘就買了一個掛在門口。小時候做錯事情,娘罰我站門口,看著看著就會了。”

由此可見他小時常常罰站。

程逸岸窩火地站起來,用腳把地上的圖形狠狠碾平,道:“你到底有什麼底牌沒亮出來,趕緊亮吧,不要三不五時跳出來嚇人!”

以為深藏不露很厲害是不是?最看不慣這種人了。

“底牌?”霍昭黎呆呆重複,不解其意。

又是這種什麼都不懂的死樣子,好像都是自己在欺負人一樣,可惡!

“算了算了,你把你家門前那個圖畫出來。”

霍昭黎取過他手中竹枝,不假思索地將八卦圖流暢地畫出,老家門口八卦上標注的八門、六神、天幹地支也一點不漏地默寫出來。

程逸岸冷冷看著,“你保證沒記錯?”

“不會的。這些虛線和實線都有規律,要弄錯都難。”

……老子就是那種從來都弄不對的人!

程逸岸惡狠狠地瞪了瞪霍昭黎,屈身研看。

這樣便清楚了。剛才走的“震”位,從八門上講是傷門,位在東,但是這陣勢瞬息萬變,現在早就找不到來時路,自然不能以震為坐標了。

眼下情況譬如有了地圖,卻因為不知自己此刻身在何處,而無法找到前路。

唯今之計,隻有再去確定一個“地標”,才能按照方位找出“生”門或者“開”門的所在。

“走了。”他站起身,隨便選了條路走。

這個時候,隻能賭運氣了。若是抽中的地標恰好是“死”門,那麼他二人就死在一塊兒算了。

程逸岸猛地頓住步伐,什麼死在一塊?說得像殉情一樣,惡心惡心!

憤恨地回頭瞧霍昭黎一眼,道:“你走前頭。”他才不要比他先死,反正有什麼狀況拉這小子當墊背再說。

霍昭黎看來正有此意,二話不說走到他前麵,雖步履緩慢,神情卻甚是高興。

“被我害死,你很開心嗎?”

“嗯!”霍昭黎回頭,笑得天真爛漫,“為大哥做事,我自然開心。”

“……有病。”程逸岸麵上一熱,心中有些愧疚,又立刻替自己辯護:他可不適意使喚人做擋箭牌,隻是反正遇到危險這小子又會沒頭沒腦衝上來,還不如直接叫他涉險,也算減少不安定因素。

二人保持十步之遙,慢慢走著。見到不遠處一方空地,空地上有個淺淺水窪,月光下反射出靜謐光芒。他心中一動,正要出聲提醒,霍昭黎已大步走了過去。

霍昭黎來到水窪爆瞧一眼,見無甚稀奇便要走開,忽然間腳一滑,整個人沉了下去。

碧綠通透的液體頃刻充滿整個視野,上方射進的亮光讓他知道自己此刻正在水中。

什麼時候、什麼時候掉進了湖裏?這麼大的湖,之前怎會沒有發現?霍昭黎心中奇怪,倒不如何害怕。家鄉到處是湖,自小在水裏玩慣的,憑他的泳技,隨便一遊,就能離開這裏。背上的傷口滲進水,有些不適,他慢悠悠地踢騰起腳,準備上岸。

一動才發現,雙腳不知何時被水草纏得死緊,動彈不得。

他焦急起來,想伸手下去撥開水草。一動之下,背上傷口開裂,口鼻也因無暇顧及而吃進了水。

他越來越慌,雙腳不住往上扯,仍是掙不開水草,手又碰不到腳,背上的上越來越痛……

程逸岸看著霍昭黎像中了邪一般,一個人坐在水窪爆雙腳纏在一起不住蹭地,一隻手擺出滑水的姿態,另一隻手則拚命地想夠到雙腳——實在是莫名其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