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都走了,我被留下來了,坐在門前。門被鎖了,在我想進去的時候。沒有人了,除了我,呆在這個生與死的告別之地。
我默默地流著淚,倚著門坐著。好像世間隻剩下了我一個人,一個剛剛因為自己的愛情失去母親的人。我不知道該做什麼,隻有淚水帶著無盡的悲傷從心裏流出來,源源不斷帶著悲傷流出來。時間也陪著悲傷走得很慢很慢,如一把鈍鈍的刀在銼我的心。在哪強有力的重銼下,我的心被銼成了粉末,像沙漏裏的沙,流淌出來。
早知道是這樣,我死也不會愛風荷,更不會和她在一起,絕不會為她辯解。姐姐說的沒錯,“媽媽的性命有一條”。可是,可是,風荷是罪人嗎?她是罪人麼?
我悔恨死了,卻不知道悲傷和怨恨如何發泄。這都怪我,是麼?這都怪我是麼?這都是我一手造成的。我不該,不該的。可是現在,事情已經成了這樣子,我又該怎麼辦?
風荷又來了。她明白出了什麼事。她來到我麵前,跪在了我麵前,哭著。那是最誠摯的懺悔。
那一刻,我清醒了過來,說:“你跪我幹什麼?你沒有錯。你別跪我。我有什麼可讓你跪的?你有什麼錯?你一點錯都沒有。”
我推風荷,拉她,讓她起來。她不起,說:“都是我的錯,我怎麼會沒有錯?我該什麼都答應媽媽,什麼答應她。”她哭起來,又說:“我不該那麼刺激她。我不該說死也要和你在一起,不該說打死我也不和你分手。我該什麼都答應她,什麼都答應她。我真想不到事情會變成這樣。我真不知道媽媽她會這麼堅決。”
“能怪你什麼?”我流著淚說,“我也刺激媽媽了。你刺激她,她隻會生氣不會尋死。她是受了我的刺激才喝農藥。你不聽她的,她不傷心,也不會想死。是我讓她傷了心,是我傷透了她的心。她養了我這麼多年,為我受了那麼委屈,我卻不聽她的。她什麼都想向著我,我卻不聽她的。”
那麼我愛的人就因此而有錯麼?想著媽媽,看著風荷,我隻覺得所有的錯都在我的身上。這都是我不務正業貪戀美色造成的。
“姐姐呢?”風荷問。
“不知道。”我說,“可能在給爸爸打電話。”想起我爸,我更加害怕,就說:“你走,先別見我爸他們了。你們現在不能見麵。我爸那個人,我也怕。”
“我不在你怎麼辦?”風荷說,“我在這裏,你爸爸有火衝我發。要打要罵我都願意。我現在最擔心你了。都是我不好,讓你變成這樣子。最該死的是我,都是我惹得,都是我招來的。等你爸爸來了,我給你媽媽抵命。出了這樣的事,我也活不了了。”她靠近我,輕輕摸著我的臉。
風荷的話讓我的心很痛。推開了她,我說:“你走吧,我不想你在這裏。你在這裏有什麼用?除了火上澆油,沒什麼用。你解釋不了,也不說明白。你先走吧,他是我爸,不會對我怎麼樣。”
“我走了你怎麼辦?”風荷還是那樣問。
“沒有什麼害怕的。現在你管好你自己就行了。我暫時顧不上你了。”我說,“你先走行不行?媽媽剛死,還是喝農藥死的,我真不想你在這裏。你在這裏真沒什麼用。爸爸見了你也沒什麼用。”
“他有火發不出你怎麼辦?”風荷說道,“我隻想陪著你,看著你,陪你過完這一陣子,我就走。我肯定不會讓媽媽死不瞑目的,我肯定不讓她在天上看著我們,一點也不能安心。”
我說:“爸爸萬一打死你,我怎麼辦?我怎麼辦?他脾氣那麼暴,打死了你我怎麼辦?你死了,我看著高興?你看我能活下去是不是?你非要讓我死不行?你趕緊滾,滾開!”
風荷呆住了,看著我,許久才說:“反正我不走,打死我正好。隻要他不揍你,揍死我正好。我一點也不怕死。我把你留在這裏我算是個人嗎?”
我罵了風荷,甩了她一個耳光,說:“萬一我爸打死了你,他也活不成了,我怎麼活?你趕緊滾,滾得遠遠的。現在,我們不能在一起了,你明不明白?滾吧,滾了我也好活!”我說著,淚就掉了下來,真恨不得一頭撞死。
風荷還是不走,坐在地上陪著我,不說話。她就死了心要陪著我。她就認定了沒有她我爸一定會把我打死。
我也不想說話了,心想都死了算了,省得以後受盡煎熬,活著也沒有什麼意思了。以後怎麼再活著,我的媽媽被我害死了。
姐姐回來了,看見風荷,衝過來就打風荷。風荷不躲不閃,任打任罵,不哭也不流淚。這是一種贖罪似的自我懲罰,借助姐姐的手來完成。好像姐姐每打一下,她的內疚和自責就會減少一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