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五十六章 藕斷
暑假我沒有回家。我回去做什麼呢?家裏隻會有我一個人,姐姐家我不想去。我就留在了學校。劉明沒有回去,梁寬也沒有回去,方子羽更沒有回去。我們四個在學校各忙各的事情,很少見麵。
我有時候留在風荷那裏,更多的時候就在學校刻苦而努力地學習,一如當年上高三一樣。劉明忙著擴大自己的生意,梁寬忙著總結自己的詩作,方子羽自己組建了工會,在打拚自己的天地。人生都是充實的,除了問我還有撇不開的哀傷憂愁。
那段時間,隨著那混蛋局長案子審查的推進,網上的波濤也是越來越洶湧。不過我和風荷都淡化了,不去關注了,愛怎樣就怎麼樣好了。我們好好地生活著,頑強而旺盛,管別人的嘴巴、眼睛和腦袋幹什麼呢?何況我們也管不了那麼多。
生活就那麼相對平靜了起來,除了姐姐偶爾打電話給我的時候,我的心情會有波瀾。每次通話,三言兩語也就說完了,我和姐姐日益生疏了。我給爸爸打電話也是一句兩句就結束了。也許是有太多的心事,我不能多說什麼。
還好的是,他們不再監視般的看管我。這讓我和風荷有了一段難得的寧靜時光。
寧靜卻不平靜。媽媽還是永恒地存在於我們之間。我依然覺得媽媽不知在何處盯著我,盯著風荷。風荷目光黯淡的時候,我猜她也是覺察到了媽媽的注視。我知道這成了我們無法隱藏卻不得不藏起來的痛疼著的傷疤。
難過傷心的時候,我們就相互回避著那個傷疤。在那種時候,我就覺得幸福的天堂又遠離了我一些。
因為我們越是回避那個問題,就越是證明我們都很在乎那個問題。
於是,我就會更加小心地複習學習,一定要把研究生考下來。如果我連研究生都考不上,媽媽一定認為是風荷害了我,風荷也會堅定那樣認為。不止媽媽和風荷,爸爸和姐姐也會那樣認為。如果我考上了,媽媽也許會感到些許欣慰,悲傷裏會少很多怨恨吧?我也可以證明,風荷沒有毀了我,而是拯救了我的人生。
雖然如此,我和風荷,也許單單是我,對未來還是很有信心。時間是淡化一切痕跡的高手。終有一天,當所有的悲傷、悔恨、懺悔、內疚,被歲月衝淡的時候,我們便會幸福地生活在一起。
當希望重新出現的時候,陰影有慢慢地籠罩在了我們倆頭上。
我又犯了一個錯誤。我以為自己隻需麵對風荷、我爸、我姐。我對其他人隻有冷言冷語冷眼的概念,沒有想到會實質地牽扯到其他的東西,直到開學之後,輔導員兼班主任的介入,我才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因為有人非要把風荷當成髒水潑在我身上的時候,我沒有任何防禦措施。
我想上次選舉班幹部的事情深深傷害了輔導員兼班主任的自尊,他也就把我當成了空氣。因為師道尊嚴,以及由此牽扯的利益關係,讓他深深地恨上了我。
可是無論怎麼樣,班長的名頭還在我身上,讓他不得不時時想起我,雖然我還沒有做過班長做的事情。風荷的事情傳開之後,他就開始主動關注我了。我沉默無言,他多方麵取證調查,以至於似乎有了什麼鐵證,就敢廣而皇之地叫我去他的辦公室。那是我這個班長和班主任兼輔導員的第一次單獨會麵,讓我銘記於心。
我走進了辦公室,班主任兼輔導員正在寫著什麼。我就站在那裏等,沒有出聲,沒有提示我到了。他撐了三分鍾多,似乎很驚訝地看到我,問:“你來了?”
眼不瞎,難道看不見?何必多次一問?這不算什麼官的人也有十足的官風。我點點頭,竟然沒有回答。他很不習慣地說道:“林福同學,作為一名入黨積極分子,快入黨的學生,我希望你能自律自覺,潔身自愛。”
我說:“我知道。”
“你和社會上不三不四的人交往過密,這對你很不好。聽說你和一個女的來往很密切?這個女人的名聲很不好。”他慢條斯理地說,我呆住了,不知道怎麼回答。
這是我的私事,完全意料不到他會幹涉。
他接著說:“我不希望校園之外的事情影響你的政治前途。你回去好好想想。關於政治學習,你先不要去了。你要好好反省反省。”
我點點頭,說道:“我明白,知道了。”我想不去政治學習就不去吧,自己也不在意那個。夢想的天堂已經破碎,正在修補,經不起一點碰撞。我不能因為一個政治學習就再次拋棄風荷。再者,既然把政治學習和風荷聯係在一起,我不去學也罷了。
輔導員又眯起眼睛說道:“你最好知道怎麼辦。想好了向我彙報,寫一個深刻的檢查。這是嚴肅的事情,你別不當回事。”
我當時沒有領會他的意思,就應了一聲,出門去了。輔導員萬萬沒有想到自己就那麼被他的學生拋棄了,甚至連最起碼的好奇心都沒有滿足他。網上炒得再好,對他來說,沒有當事人的供述,什麼都是虛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