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怕是種群中的異類吧，”樓毅猜測。
但事實，他錯了。當目光回視前方，不時有一兩隻蚊蟲撞入視線範圍，而在耳旁也響起它們飛過的嗡嗡聲，一時近在耳邊，一時又悄然離去，忽近忽遠。
滲人的紅燈，病態的蚊子，周邊環境的迥異讓空氣越發陰涼……
紅燈還在閃爍，樓毅是直竄了過去。距離小女孩過宿的地方也就將近了，隻要在前麵路口轉左，就可以看到那商場的招牌——由各種顏色的霓虹燈組成的足有兩輛小轎車大小O型牌麵。商場建立當初，周邊圍著一圈的都是公路，為了方便到過來購物的客人，商場就順道建設了道上的天橋和地下的過道。在以前商場的建築規模也算是全市之最，售賣的商品種類繁多，應有盡有，所以在樓毅七八歲的時候，是他常去的樂地，身上隻要有好一塊兩塊錢就顛進商場趟個半天才出來。這麼想來，會躲進這樣的地方，樓毅也懷疑這會不會是小女孩的主意，如果小女孩的爸爸會照顧自己孩子的任性，那麼他也應該不會是十分冷血的人。
路上，清冷的街道彳亍還去是那麼的兩三條人影，紮在路旁的燈柱猶似老練的剪刀手裁下一片片帶著霧粒的昏黃，今晚的燈光顯然是寂寞孤獨的，因為在它的光幕下僅有照不出影子的寒霜，充盈起這空虛的空間。冬季，是連燈光都會厭惡的季節。
達到了到拐彎口，樓毅卻又是站住了。這下不是“肥皂劇”又想來搗亂，而是正劇突然發生了不可思議的情節。在樓毅的前方，兩米遠，燈光照亮的路邊的下水道口，潛伏著一隻青葉般大小的蟑螂——也是一隻不該出現在冬季物種。隻見蟑螂匍在道口，身體間斷間續地痙攣顫動，似在抵抗著冰冷的寒氣。持續了片刻，倏然間，蟑螂堅韌的背翼裂成兩半，扇露出透明的薄翅，攪動氣流，滾起嗦嗦的聲音彈射到了半空。在空中瘋狂拍打著薄翅的蟑螂如無畏懼的喪屍一般凶狠地向前衝刺，飛出了上十米的距離，最後撞在燈柱上，背麵朝下的墜了下來，碰撞的時候甚至可以聽到“咚”的一聲響音。爾後，蟑螂迅速地又翻滾了起來，認準方向，再一次躍到空中……
轉過彎來，樓毅順著那一隻蟑螂，凝視著最後的街道，心裏不由得升起顫粟感、恐懼感。
這是一條患有“神經錯亂”的道路。
——烏油墨跡的夜空，闃無人影的街道上竟爬滿了漫山遍野的蟑螂，盡眼望去無不是那蠕動著的黑褐色的斑點，路旁的花草樹木似遭到了強奸汙穢不堪，無數的褐影將一柱柱的光源掩蓋，攝下一碩碩巨大而滲人的蟲影拚命地在地麵遊戈，近二百米的直路，振翅竄飛的蟑螂彼起此伏，紊亂交錯，毅然以為走進了惡蟲的王國，然而街道的驚異並沒有那麼簡單，連空氣也在響應著。繁雜的嗡嗡聲擁擠著這窄小的道口，從旁擦過的蚊蟲，像看到了獵物一樣，眈視著樓毅這隻孤影。而在盡頭，由霓虹燈骨架的構成的O型牌麵無聲架在半空，卻不像以往一樣五顏六色地切換，今晚亮起來的，僅是血染般的紅色。那豔紅的光暈恍若將牌麵染成淋漓血液的血口，血跡噴撒向街道，將世界通紅了一片。
這仿佛是萬千惡蟲向著惡魔殿堂“朝聖”的道路。
事實上供樓毅選擇到達商場入口的本有三條路線，然而他卻沒有作出任何的改變。他還是走上這怪異的，觸目驚心，能讓不少人陷入像發現地震來臨的預兆而無助、反抗不能的恐懼的道路。樓毅自然不例外，隻是他卻為這種情緒感到可笑，他以為這根本不是什麼災難降臨的預兆，也不是將有什特大事件發生，大概會是附近社區搞除四害活動引出的現象，而且昆蟲到底是弱小的，聚集再多又能如何。頂多讓那些沒見過世麵的人把它當成十年一遇的怪象予之觀賞罷。隻要好生走過這段路程，天空還是會放晴，冬寒會讓春暖取代。絕對不會有任何的事情發生，絕對。
沒錯，樓毅在幻想和猜測群蟲聚齊的始終，同時也在安慰和責備在心靈上的心慌意亂。踏上這條道路，他是恐怕的，然後又自我強迫性地將這些“怪異”認為“理所當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