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3章 (2)(1 / 3)

豁爾赤說,我不說你也知道,自古來數馬背上的夢最靈驗,我跟上你是受天神的驅使。現在讓我告訴你吧,那天晚上我在馬上睡著了,我夢見一頭慘白的犍牛,頂撞劄木合的帳車。帳車翻倒了,牛角折了一根。那牛吼道:還我角來!還我角來!就是這頭獨角的牛,一路吼著,駕起帳車追隨你來,說是天地相商了,要它把國送與鐵木真。帳車尖頂,遍體金黃色。那就是國。鐵木真你聽我說,神靈讓我親眼看到了此事,命我向你通報,我有什麼辦法呢?待我醒來之後,已經跟上你,在路上了。

鐵木真聽得出神,麵色嚴肅,他對豁爾赤說,感謝你把天神的旨意帶給我,叫我知道我該做的事。若真的有這麼一天,我做了國主,定封你做個萬戶長萬戶長,最高的官銜,一萬戶牧民的首領,指揮萬人大軍的統帥。。

可是豁爾赤聽了並不滿意,他說,鐵木真你不信我倒也罷了,但你不能不相信馬背上的夢。你若隻封我做一個萬戶長,我又何苦跟你來,把它告訴你呢?

鐵木真讓他說出他心裏想要的。豁爾赤說國主即汗中之汗,眾汗之汗,天下最大的汗。到時候你必容我在你的國土裏挑選三十名美女做妻子。鐵木真說好吧,你的話我記住了。

當晚,鐵木真高興,留在了孛爾帖的帳中。孛爾帖替丈夫摘下了刀,解開了袍子;為他洗淨了頭上的土,身上的汗;給他鋪好了褥子。她親愛的鐵木真,剛離開了劄木合就不一樣了,好像又回到了原來。他用他的身體向她述說著內心的快樂。她也用她的身體聽,一聽就懂。鐵木真睡著了,如鬆了弦的弓。這時,術赤哭了。

他的大嗓門,張開嘴就不肯歇氣。孛爾帖沒起來,而是摟緊了鐵木真,說你聽你聽啊,你兒子哭得多有勁,多痛快!這不是天下最美的聲音麼?他知道你來了,他是專門哭給你聽的。鐵木真醒了,在他聽來,那哭聲不像個嬰兒,倒像某個陌生男子,被誰戳了一刀,滿腔的傷痛。

有個問題塔裏忽台始終想不通:當初鐵木真是怎麼逃脫的。

一閉上眼,他就夢見那隻完好無損的木枷,上麵蹲著六隻蛤蟆,眼睛瞪著他,肚皮一鼓一鼓。就是從那天起,塔裏忽台倒運了。晃豁壇人蒙力克離開他走了,主兒勤人撒察離開他走了。還有好多的人悄悄地離開他都跑了。

他的身邊隻剩下自己的泰赤兀氏族。蒙古乞顏部不存在了。金國人來剿殺草原的時候,沒有把他當做對手。他們看不起他。連世代仇敵塔塔爾人也懶得提防他。報仇成了一句空話,你喊你的,沒人信,沒人害怕。真是恥辱!活著,卻沒人怕你,這叫什麼?昔日的乞顏部哪兒去了?塔裏忽台睡不著覺了,一頭熊瘦成了一條狗,幾年之後,他躺在兩層熊皮褥子上還硌得胯骨疼。這個塔裏忽台,他想,恢複乞顏部的惟一辦法,就是除掉鐵木真。

這天晚上,有人告訴塔裏忽台,說鐵木真來了,自東向西,沿著斡嫩河方向,帶著眾多的人馬。

塔裏忽台一聽就跳了起來,第一個反應就是鐵木真帶了劄答蘭部襲營來了。但他多了個心眼,傳令泰赤兀人連夜拔營,不是往遠處跑,而是逆著方向,錯開對方的人馬,自西向東。他斷定,這是鐵木真想不到的。若碰不上他便逃脫了,就算碰上,等他們掉回頭來追擊也來不及了。在半路上,塔裏忽台得知,鐵木真是脫離了劄答蘭部,回斡嫩河老營去的。塔裏忽台鬆了口氣,但他沒有撥轉馬頭,而是繼續往東,馬蹄不停,徑直朝著劄答蘭部奔去。

當時,鐵木真也猜到迎麵而來的隊伍是塔裏忽台。他想,如果打起來,他身後的隊伍必被衝散。雖然他們人數多,不過是剛剛拚湊到一起的,彼此並不相熟,沒有號令,一擊即潰。鐵木真心想這下完了,再無回頭路可走了。他提著心,臉上強作鎮靜。結果出人意料:寂靜的夜色中,兩支隊伍交錯而過,他們之間相距不足一程,能聽見彼此的馬蹄聲,居然沒有交手,沒傷一根毫發。真是太奇怪了。長生天保佑我蟲蟻般的性命!鐵木真鬆了一口氣,心裏說道。又行了兩日,到了斡嫩河邊,他做的第一件事便是燃了兩堆火,摘了帽子,將腰帶掛在脖子上,感謝蒼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