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斡歌來、合赤溫、哲台、多豁勒忽你們四人帶了箭筒,做護衛長,攜你們的兄弟守候在我的左右,不分晝夜。我要汪古雪亦克禿、豁答安、答都爾罕你們三人管飲膳,無論早晚。我要迭兒該你去管牧放羊隻,選夏天的草,接冬天的羔。我要古出沽爾你掌管修造車輛,無論大小。我要多歹你總管家內人口,他們吃的、穿的、用的必經你手。我要忽必來、赤古台、脫忽剌溫你們三人並你們的兄弟們一同帶刀,分了隊,聽候哈撒爾的指揮,無論何時何地,呼之即來。我要泰亦赤兀歹、忽圖麼裏赤、合勒忽你們三人管牧放馬群,無論大群、小群,你們須心中有數。我要我弟別勒古台與合拉勒歹脫你們二人分管馴馬,把最好的馬選出來與我。還有你們,阿爾該合撒、塔孩、速克該、察兀爾罕四人,我要你們做前哨,能像箭一般地散去,又如老鴰一樣聚來,無論遠近,白天黑夜,風雨無阻,不許有片刻懈怠……”
風停了。四周一片靜寂。牛也不叫,羊也不叫,狗也不叫。陽光下,除了鐵木真的聲音,人們隻能聽見自己的喘息。
孛爾帖感覺很奇怪,她看看婆母,訶額倫也在看她。她們都在思想同一個問題:這麼多事情,鐵木真是什麼時候想好的呢?離開劄木合的那天晚上,還是在孛爾帖懷裏睡覺的時候?
不僅她們這樣想,博兒術和者勒蔑也在想,從今往後,這個鐵木真還是原來那個鐵木真嗎?
最初,在庫裏台會上,當孛兒隻斤的氏族首領們都推舉鐵木真做可汗時,鐵木真曾一再謙讓。他說,阿勒泰叔叔,你的父親忽圖剌汗曾有威名,汗位理應你來坐。阿勒泰堅決地推辭了。鐵木真又說,薛扯兄長、卜裏孛闊兄長,你們的祖父斡勤巴合兒黑,是我祖父的哥哥,這汗位啊,該輪你們先坐。薛扯和卜裏孛闊惶恐地推辭了。鐵木真再說,忽察爾兄長,你是我伯父捏昆太師的兒子,汗位由你來坐吧。忽察爾毫不猶豫地拒絕了。最後鐵木真又對撒察說,你曾與我的父親齊肩作戰,打敗過塔塔爾人、金國人,在草原上有威名,汗位還是由你來坐吧。
結果撒察沒有拒絕。撒察說我當初離開塔裏忽台,就是不讓他稱汗,那時候鐵木真的性命還在他的手裏。我若讓塔裏忽台做了可汗,就沒有咱們蒙古乞顏部的今天了。鐵木真你說得對,誰都知道我和你的父親也速該曾經並馬作戰,擊敗了乞顏部的仇人。那時候也有人要我稱汗但我沒答應,我曾經極力推舉也速該可惜天意不準,讓你的父親遭了難。如今你這般尊敬我讓我能怎麼說呢?主兒勤人是合不勒汗的長支,我想我應該遵從天意。
後來孛兒隻斤人和主兒勤人發生了激烈的爭論,各自闡釋他們對天意的不同理解。鐵木真未作言語,暗地裏叫哈撒爾去察看主兒勤人有什麼動靜。哈撒爾告訴他說主兒勤人兩天馬未卸鞍。鐵木真讓博兒術帶人把他們隔開,圍了,又叫送去了飲宴的酒肉。再後來,豁爾赤開始敘述他的那個盡人皆知的夢。
祭祖宣誓後的那天晚上,鐵木真來到博兒術和者勒蔑的帳裏。他對他們兩個說:“在以前,當我除了馬尾沒一根鞭子的時候,你們來到我的身邊,幫助我,做了我吉慶的伴當,叫我不再孤單。如今我做了眾人之長,我能許給你們什麼呢?你們對我不像其他人,我許給你們的職位再高也不算高,我許給你們的財寶再多也不算多。從今往後,你們就是我的左手和右手,雖然我沒有在眾人麵前提你們的名,但我許諾他們主管的事,必經由你們兩個的手到我這裏。你們兩個,一個為我主內,一個為我主外。凡我想不到的,你們都要說與我,無論什麼事,無論我醒著還是睡著。”
九天以後,者勒蔑叫人建造了一座汗帳,在會事房旁邊,比會事房還寬大,四周站了帶箭筒的和帶刀的士兵,日夜守護,沒有通報,任何人不得進。汗帳內點了九盞燈火,徹夜不熄。地上鋪了厚厚的氈子,幹淨,潔白。汗座是一塊油黑發亮的熊皮。鐵木真第一次坐在新建的汗帳裏,感覺身邊空曠,有點孤獨,忽然想起劄木合。這麼一想,仿佛劄木合就在他的身邊,他的一舉一動也都在劄木合的視線裏。劄木合瘦了,臉色蒼白,目光炯炯。他問他,你為什麼一定要做汗呢?那便是你心裏所要的嗎?鐵木真竟答不上來。此時,汗帳外麵站著一個女人,挺著大肚子,說要給她的丈夫加一條被子。衛兵不讓她進去。衛兵說他們的可汗睡著了,不能打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