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壁鳩魯學派以“過隱蔽的生活”為自己的格言,叫人們不要去擔任公職和履行社會義務,這就必然導致對榮譽的蔑視,因為榮譽是眾人對我們在大庭廣眾之下所做的事情的讚揚。要我們深居簡出、隻管我們自己的人,不希望我們被別人知道,更不希望我們受人尊敬、被人頌揚。因此,他建議伊多墨紐斯不要根據眾人的意見和看法行事,除非是為了避免看不起別人會給他帶來的麻煩。
在我看來,這些話極為正確且很有道理。但是,我也不知道我們為什麼有著雙重性的特點,正因為如此,我們會相信自己不相信的事情,我們會違心地去做自己不讚成的事情。但是伊壁鳩魯在臨死前說的最後的話仍帶有某種痕跡,說明他對自己的名聲的自豪和對榮譽的追求,而他在訓導中卻告誡別人不要去追求榮譽。
亞裏士多德在外部的財富中把榮譽置於首位。他說:不要走兩個極端,即過分地追求榮譽和過分地回避榮譽。我覺得,如果我們有西塞羅在這方麵的論著,就會從中找到令人滿意的答複。此人熱衷於追求榮譽,所以我覺得他一旦下了決心,就會像其他人那樣走向極端,因為他認為追求美德隻是為了跟隨其後的榮譽。
美德如果是為了得到榮譽,就是徒勞無益、毫無意義的事情。在這種情況下,如果說我們賦予它特殊的地位並把它同命運區分開來的努力是徒勞無益的,那麼是否還有什麼東西比成名更加出人意料呢?“確實,命運主宰著任何事情:它抬高或貶低任何事物是根據一時的興致,而不是根據事物的實際價值。”讓事情被人知道和看到,這完全是命運的傑作。
命運任性地把榮譽賦予我們。我不止一次地看到榮譽超過功勞,而且往往是大大超過功勞。第一個發現榮譽同陰影相似的人,說了許多他不想說的話。這兩者都極為虛幻。
陰影有時也會出現在身體前麵,有時則要比身體長得多。
有些人教導貴族,表現勇敢隻是為了榮譽,“仿佛隻有別人知道的行為才值得稱讚”,他們教導貴族,如果沒有被人看到,就絕不要去冒險,還要注意當時是否有會將他們的英勇行為告訴別人的目擊者。然而在這種情況下,表現英勇的機會數以千計,但就是不會被人發現,這些人這樣去教導貴族,會得到什麼好處呢?有多少特別美好的行為被埋沒在一次混戰之中?在如此激烈的戰鬥中,誰要是有閑情逸致觀察別人,就肯定無所事事,他在為自己戰友的英勇行為作證的同時,也為自己的行為作了不良的證明。
“真正明智和高尚的人認為,榮譽——我們的天性追求的主要目標——在於英勇的行為,而不是在於被人頌揚。”我所追求的榮譽是一生安寧,這安寧不是梅特羅道呂斯、阿凱西勞斯或阿裏斯蒂帕斯所說的安寧,而是我所說的安寧。既然哲學沒能為大家找到通向共同安寧的任何道路,那就讓每個人去找自己的安寧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