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已經放出去,開機的日子一天天逼近,整個劇組400多人雲集正藍旗,一天的花銷就是幾十萬。可是劇本、演員、道具和美工的錢付過之後,張光耀籌措的1400萬已經花光。他囊中羞澀,沒有錢,也沒有靠山。那家借高利貸款1000萬的投資公司已經頂不住了,放話說要退出。
而這時的正藍旗草原,劇組萬事俱備,隻等著鄂爾多斯領導拿錢去出席開機儀式。可是張光耀那幾天到處找人,處處碰壁,沒有一個人願意去,唯有他一個人風蕭蕭兮錫盟行,如一個孤獨的騎士,驅車朝著正藍旗方向馳騁而去。
落日時分到了正藍旗,看著草原上太陽投入黑夜的懷抱,張光耀覺得自己生命之旅的黑暗就要降臨。1400萬告罄,還差1600萬的缺口,當初的1000萬貸款他是以個人名義做的財產抵押,沒有請示過任何領導。真相一旦曝光,他唯有朝著黃河縱身一跳,一了百了。
那天晚上,與陳家林導演一起吃飯時,攝像機正對著他們拍。陳導告訴他:“拍大場麵的景已經選好,明天開機後,就可以拍六千多名群眾演員參加的大場麵。正藍旗一位副旗長任總指揮,陣勢好大,可惜鄂爾多斯的領導看不到。”
說到傷心處,張光耀眼淚流了出來,說:“我現在連錢都找不到了。”
“啊?”陳家林愕然,“如果錢不到位,這個大戲就可能流產。”
在攝像機麵前,張光耀哭了,哭得幾近哽咽。他仰起頭說:“鄂爾多斯市來正藍旗參加開機儀式的官員裏,我這個區文化局長就是最大的官。再找錢,我已經非常難了。這件事情若砸了鍋,我傾家蕩產,三代人也賠不完啊,唯有去跳黃河。”
“光耀,跳了黃河,就洗得清嗎?洗不清啊,還是好好想想辦法吧。”
那天晚上張光耀一直流淚不止,任憑陳家林和林海鷗怎麼勸,也勸不住。
“光耀,我能幫你什麼?”看著一個漢子淚流滿麵,年近七旬的陳家林也心酸了。
“拍完正藍旗的外景後,咱們到鄂爾多斯再搞一個開機儀式吧。”
“還要搞?”
“要搞!造造聲勢,讓領導們都知道,也好解決錢的問題。”
“我答應你。”
第二天上午,一夜無眠的張光耀眼眶紅紅的,出席了開機儀式。眾目睽睽之下,他不能泄氣;眼神裏露出一絲膽怯,這裏就可能上演一場滑鐵盧。
2007年8月22日,在正藍旗拍完外景的《秦直道》劇組移師鄂爾多斯高原,在東勝秦直道遺址外三公裏處的秦直道文化產業示範園區裏又搞了一次開機儀式。那天下著雨,張光耀將市、區兩級的所有領導都請來,由東勝區長主持揭幕儀式。隨後,四百多個演員競相上台,施展才藝,搞成了一台鄂爾多斯的嘉年華會,《秦直道》在東勝頓時家喻戶曉。
然而,隆重的儀式仍然掩不住張光耀心裏的恐慌。
終於有一天,張光耀被新任區委書記叫進辦公室。區委書記問:“張光耀,你前期拍攝的一千多萬從哪裏來的?”
“借高利貸。”
“誰擔保?”
“我!”
區委書記拍案而起:“張光耀,你膽子也太大了,你擔保還不是政府來還?你可是區政府的文化局長。”
張光耀說:“不是這麼回事。”
區委書記眼光炯炯,直逼張光耀:“咋不是這回事!”
“你不讓我解釋,叫我來幹啥?”
區委書記不說話了,倚在高背椅上,逼視著沙發上的張光耀。
張光耀說:“書記,沒這碼事,請你看條子。如果蓋了東勝文化局的章子,你怎麼處分我都行。”
張光耀將擔保的條子遞了過去。上邊簽著自己的名,蓋了他私人的印章。
區委書記愣了,沉默了片刻,問道:“光耀,你有多少資產?”
“沒有!”張光耀搖了搖頭說,“我家兩個人上班,簽高利貸合同的地下錢莊,看重的是我的名聲,就簽了。”
區委書記眼睛濕潤了,一個好同誌,默默地支撐東勝文化產業這片天地,將自己身家性命都搭進去了;簽下這個高利貸合同,卻從未向領導叫過一聲苦,抱怨過一句痛。他被下屬的堅韌和執著打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