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未央跟在他身後,心思卻千回百轉。
她已經醒來兩日,因無意中聽得弈棋與季風塵說離恨天即將回來,才想到要假意裝睡。可她隻是不知道該如何麵對他,她怕,怕自己擋不住那潮水般的思念,怕自己向他吐露真實的心意。
可任她如何聰慧,心思如何通透,也沒有料想到今日這幅局麵。
罷了,罷了,想來萬般皆是命,不過是緣分盡了。
她抬頭看著無星無月的天空,隻覺得想笑。笑聲在這個寂靜的夜裏傳到好遠好遠。
連念修回頭,就見那女子仰頭望天,明明是笑著,卻比哭更讓人心酸。
那眼中掉落的淚,沒有逃過他的雙眼。
那麼堅強的外表,那麼冷漠的神情,不過都是偽裝。
他本不想走進,卻不想她竟然一直笑著,聲音也漸漸變得沙啞。連念修眉頭皺的越來越深,忽然,有什麼掉落在她白色的裙裝上,他凝眉一看,竟發現是血。
他迅速飛奔過去,瞬間接住那馬上就要倒下的女子。他看著她,她亦看著他,他的目中帶著疼惜和不舍,她的眼中卻隻有決絕和傷痛。
他張口,聲音也不似往日的溫潤,“夜未央,就算為了你肚子裏的孩子,你也不能糟踐你自己!”他咬著牙,一字一句,幾乎用盡了全身力氣。
真可悲,她在消耗自己的生命,而他,卻隻能用她和那個人的孩子來牽製她,迫使她活下去。
這種愛,何其卑微!
可他願意,他就是願意。
他抱起她,向著藏春閣的方向大步走去。
“第一廚房”,夜大弈棋幻畫幾人團坐在一起,聽著弈棋講述白天發生的事情,一個個對離恨天產生了濃重的恨意。
可隻有弈棋知道,夜未央肚子裏還有離恨天的骨肉。可就是小姐傾盡一切去愛的男人,竟然將她拱手送人。
夜四再也無法克製內心的氣憤,瞬間起身,大聲說道:“離恨天太不是東西了,我要去找他,讓他還小姐個公道!”說罷,就向著門外走去。
夜大瞬間將他拉住,硬聲說道:“你去做什麼,恐怕你連他的麵都見不到。”
夜二卻閉口不言,隻顧喝著茶水。後來的日子,他一直在思考夜未央為什麼會跟他說那些話,直到近些日子他才明白小姐的意思,也終於懂得,如今這趟水混不見底,再不是他們從前那般簡單的日子了。
他不可再那般任性,更不可意氣用事。
他看向對麵一直垂淚的幻畫,心裏說不清是何滋味,卻愈發堅定自己的信念,不管如何,也不能辜負小姐的期望,定要護幻畫周全。
他轉過身看著正在撕扯的夜大和夜四,淡淡的說道:“小姐如今的情況與從前不同,我們若還像以前那般行事,不僅幫不到她,還會拖累她。”
果然,就見夜四停止了掙紮,頹然的低下了頭。
弈棋也跟著說道:“夜二說的沒錯,我們必須從長計議。”
“那該怎麼辦?”夜四悶聲悶氣的說,雖是按捺性子坐下了,可心中還是怒氣騰騰。
弈棋看了他一眼,有些無奈,“眼下隻能以不變應萬變,斷不可輕舉妄動,若是小姐需要我們,她會想辦法聯絡我們。”
“難道,難道我們就任由小姐被振國將軍淩辱?”夜四瞬間起了身,兩隻眼睛瞪得溜圓,胸腔劇烈的起伏著。
眾人一時間默不作聲,空氣變得異常壓抑,昏暗的燭光映出每個人的臉,帶著淡淡的憂愁。
幻畫一直默不作聲,此時卻開了口,“小姐自然有小姐的辦法,她不是那麼容易欺負的。”她的聲音帶著濃重的鼻音,哽咽的厲害。
夜二有些心疼,情深似海,幾乎要從眼中溢了出來。“你都哭了一天了,別再哭了,身子才剛剛好。”
幻畫卻隻是微笑,看著遠處漆黑如墨的天幕,淡淡的說道:“以前一直是小姐保護我,現在我也該為小姐做些事情。就算不能做,我也不能給她闖禍。”
她靜靜的說著,聲音也很是平靜,弈棋這才意識到,這一次幻畫的態度似乎與平常不一樣了。果然,又聽她繼續說道:“有那麼多人為了保護我而犧牲自己,我怎麼可以再任性下去?”
弈棋的心頓時一顫,才發現,她低估了這個小丫頭,原來她竟什麼都知道。她究竟是怎樣熬過那樣的心酸。
感受到弈棋的目光和驚詫,幻畫微微一笑,沒有心痛,沒有無奈,有的隻是平靜,仿佛一切不過是再簡單不過的事情。
弈棋忍不住輕歎了口氣,看著幻畫笑了。她們都在成長,每一個人都在這個紛亂的世界漸漸長大,褪去稚嫩,愈發成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