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說出這個字,女子時雙眉一柔,帶著無盡讓人心憐的悲傷和灑脫,“死了也好,就算下一世追著你跑又如何,忘了今世的一切,我是我,也不是我,你亦是,說不定你下一世卻是一個簡單的人也說不定……”
司陵淮仁麵上偽裝的溫柔隨著她的話語頓時消失的一幹二淨,冷笑著看著女子,道:“放心,本座不會那麼容易死,你也不會,鴻兒是我的兒,早晚……他……你……還有那些……”
他的聲音斷斷續續,畫麵也慢慢消散,唯獨看到是最後女子聽到他的話,滿臉的寒霜,眼中深處蘊藏的無盡悲傷。
這個女子,麵容竟然與顧夕顏一摸一樣,但是言行神態卻截然不同,讓人一眼都無法認出這就是顧夕顏來。
……
之後的畫麵都越加的模糊,破碎,伴隨著是那一聲聲的淒厲鬼哭,怨恨絕望的嘶嚎:
殺!殺!殺!殺了他!
救救我,誰來救救我!不要殺我,不要!
爹爹是壞人,壞人該死!該死!該死——!
殺了他!快!殺了他!
殺——
唐念念看得太深,也趁著她剛剛的一時心神動蕩,這些殘魂凶猛的怨氣意誌都趁虛而入,緊緊將她糾纏其中。
殺!
邪惡、血腥、仇怨、恐懼、絕望……
無盡的負麵情緒糾纏著她,唐念念一時擺脫不開,一聲嚶吟,難受的皺起眉頭。
正將她擁在懷裏一起安睡的司陵孤鴻一瞬就感覺到她的異動,睜開眸子,看著懷裏她,低聲喚道:“念念?”
唐念念也聽到了他的包含緊張擔憂的喚聲,隻是此時卻怎麼都無法睜開眸子,隻能全心用來抵禦那些凶猛的心魔。
突然。
一聲莫名的低呼傳入她的腦海,明明無聲,偏偏詭異的,她就是“聽到”了。
這一聲,猶如水滴落湖麵,濺起漣漪,向四周散開。
啊啊啊啊啊——!
所有的殘魂就像是感覺到什麼極為可怕之物,瞬間全部從唐念念的靈識內脫離,衝回黑玉匣子內。一切恢複安靜,唐念念也一下清醒。也在這時,靈識覆蓋下,隻見司陵淮仁的身影正快速的向這邊趕來。唐念念頓時收回靈識,睜開了眸子。
潮汐閣內,本是躺在床榻上安睡的顧夕顏,當唐念念的靈識收回從中而過的時候,一雙眸子微微動了動,卻沒有睜開。
一切發生的極為快速,從唐念念散發出靈識到收回不過幾個呼吸而已。在地底祭壇處所看到的畫麵似乎用了極長的時間,實際上也不過一瞬。
唐念念剛一睜開眼,看到的便是司陵孤鴻那包含擔憂的濃黑眸子,直到對上她睜開的眸子後,他眼中的濃黑的深邃才淡去不少,一下將她抱緊,低低的聲音有些微啞,“念念,哪裏難受?”
他低垂被濃密眼睫遮下的眸子內幽光輕輕跳躍。哪怕隻是她的一聲難受低吟,輕皺眉頭,他便擔憂得全心都緊繃起來。
唐念念神色還有些微怔,沒有發現剛剛才隨著她睜眸子後,床榻內才消散的極致讓人感覺到恐懼的靜謐。
她低頭,伸手撫摸著肚子,似乎還能感受到剛剛的哪一點異動。
“念念?”司陵孤鴻抬起她的麵龐。
唐念念眼眸動了動,這才恢複了神彩,看著司陵孤鴻,雙瞳一下晶亮逼人,抱著他驚喜道:“孤鴻,孤鴻,孩子動了!”
司陵孤鴻一怔。
唐念念一手握著他的手,然後放在自己的肚子上,燦爛的笑顏化作更加輕柔歡喜的淺笑,低低的聲音,像是說悄悄話一般,道:“我聽到他動了,他在保護我!”
在被殘魂環繞的時,雖然她自己能夠應付,隻是需要一點時間而已。可是就在那一瞬,她感覺到那一道無聲的氣息,肚子微微的疼痛,還有源於血脈靈魂的傳承,都讓她知曉,是肚子裏還在生長的孩子的幫了她。
司陵孤鴻手透過那一層薄薄的褻衣料子,感覺著她隻是微微有些不明顯突起的肚子的動靜,抬頭就看到她這般的笑顏,和輕軟柔和的聲音,一時看得有些癡。
一會,肚子依舊沒動靜。
唐念念眨了眨眸子,認真的低聲喚道:“寶寶,再動一下!”
司陵孤鴻看著,不由揚唇一笑。
唐念念看他,抿了抿唇,道:“真的動了!”
“恩……”司陵孤鴻回應,低頭就在她麵上輕吻。
唐念念眨了下眸子,側麵躲開他的親吻,定定看著他。
司陵孤鴻看了,眼中的寵溺溫柔更濃,手輕輕撫摸著她的肚子。然後就在她的目光下,伏在身子去。撩起她的褻衣,將耳朵就貼在她的肚子上。一會兒,他從下向上抬眸看著她,眼中濃濃感情在黑暗中化為一張天羅地網,能讓人的完全包裹其中,再也無法逃脫。
“恩,我聽到了,寶寶在叫娘!”他的聲音輕緩清越,如同陳年清酒,清透而醉人。
“騙人!”唐念念瞪了他一眼,麵上卻是禁不住濃濃的笑意。
那一眼,是少有的嬌憨,如嬌似媚。司陵孤鴻眸子微微一深,卻垂下眸子隱忍而去,低頭就在她白皙細膩的肚子上親吻一口。
唐念念看著他,隻是一個淺淺的親吻,卻讓她感受到一股無以倫比的珍惜和虔誠。
“孤鴻……”她喃喃一聲。
她想起在弟弟祭壇內看到的畫麵,司陵淮仁說的那些話語。
“恩?”司陵孤鴻抬頭,一眼就發現她情緒的變化。一手環住他的腰,一手輕撫她的背脊,這般像是哄著孩子的舉動,卻是最最真實表達出他所有的溫柔關切,“怎麼了?”
唐念念雙眸一定,低頭就吻上他的唇,喃喃卻堅定道:“誰也別想傷害孤鴻。”
“恩,不會有。”司陵孤鴻低低回應道。
他不會讓自己出事,隻因為想要陪伴在她的身邊,更不讓她擔驚受怕。
這夜,已到三更。
地底祭壇,披著一玄色衣袍的司陵淮仁就站在其中。一雙冰冷狠厲的眸子環視四周,不見任何一點刻意的痕跡,連任何機關都沒有觸碰的痕跡,一切如常。
可是哪怕如此,他都沒有任何放心。他並非無知之人,他知曉這世界人還有另一種人的存在,那些人修煉的功法可以達到長生之效。而他,如今追求的就是這些。
那些人,會著許多神乎其神的手段。
到底是誰來過這裏!?
莫非是孤如歌?
她提前醒來了不成?
在地底祭壇中尋不到痕跡,司陵淮仁揮袖轉身,雙眸微微一眯,往外離去。
南邊的胥央閣。
內閣廂房,地上的司陵歸雁低低的喘息著,一頭汗水浸濕了他額上的墨發,蒼白的臉上也浮著一抹暈紅。
“嗬……嗬嗬嗬。”低低的笑聲從他的低喘的口中傳出來,從一開始的斷斷續續到流暢響亮。他伸手撐著地麵,卻沒有一時起身,反而是翻了個身子,就躺在地麵上雙眼眯著看著頭頂的房梁。
他累,很累,累得都有些站不起來了。
可是,他卻覺得渾身都暢快無比。就好似一下脫去了所有的束縛,整個身體都得輕鬆通暢。
然而,伴隨著這份輕鬆通暢而來的,是滿滿的空虛。
他的笑聲從一開始的流暢到慢慢的輕緩,然後消失在他輕揚的唇角。
到底什麼是真的,什麼又是假的呢?
他的一生一直活在虛假中,所作所為又到底是否出至自己本心,是否是自己喜歡且想做的呢?
司陵歸雁默默的閉眼,腦中不斷的浮現一幅幅的畫麵,一個個的人。最後定格在那兩人相擁而坐,溫馨幹淨得讓人插不入,羨慕又嫉妒的畫麵。
男子傾城之貌,絕世之姿,滿腔溫柔寵溺都獨給一人,唇含輕笑。
女子清美絕俗,透徹純粹的毫無遮掩。明明是個幹淨卻淡漠的人,偏偏唯獨對男子依賴依戀,神情靈動,將所有一切都展現在男子的麵前。
司陵歸雁慢慢睜開眼,閃過一縷笑意堅定。便已騰身而起,輕拍衣擺,走到桌前。
桌子上,放著的正是那塊蟬翼如水流淌的白色麵具。
“小嫂子,雖然很感謝你贈了解藥,可是這真的很痛呀。”司陵歸雁低低的念叨一聲,拿起那張麵具收入懷裏。轉身輕一揮袖,那方緊閉的窗子就被這道掌風吹開。窗外還是一片黑暗,不過想來時間也實在不早了。
司陵歸雁揉了揉眉心,笑容微微帶著一分的苦惱。昨夜本就一夜頭痛未睡,今中午又因為從唐念念那裏得知來的真相,一時沒有睡覺心思。如今又被這解藥折磨了半夜,饒是他也不由的身心疲憊,想要大睡一場的衝動。
可惜……
今,天一亮,便是一場最精彩緊張的好戲,他哪裏還能大睡一場?
“哄——”
當洪鍾雄厚又有秦錚幽清的聲音在整個司陵家族內響起,激起無聲的漣漪回蕩,久久不絕時,正見東方一抹亮光升起,初陽正升。
這司陵家族的洪鍾,唯有司陵家族發生重大的事情才會被敲響,今日便是這數十年來發生的大事之一。
響亮喜慶的炮竹爆炸聲緊接著回響著,一片的樂聲飄揚而起。
這次的婚嫁北央殿舉行,這才是司陵家族少主真正居住的宮殿,隻是司陵孤鴻一直以來都沒有來過,常年居住的都是北方那所沒有名字的莊子。隻因為那是孤如歌曾經的居所,也是他年少時居住的地方。
北央殿早已布置好一切,紅綢喜字,紅毯宴桌,當賓客一個個到場,送上賀禮,就坐上各自的位子。婢女們來回行走,斟酒布食,形成獨麗的風景。
司陵淮仁高坐在首位,麵上含笑,麵對眾人的祝賀之詞適當的回應著。
隨著時間一點點的過去,此時北方無名莊子內。
廂房外,司陵孤鴻身著一襲紅色喜服,金絲紋繡,流雲衣擺。他麵輕含笑容,眸子靜靜看著廂房緊閉的朱門。一頭墨發被金蓮紅玉冠於腦後,玉麵凝膚,修眉入鬢,鳳眼密長眼睫投下青色淡影在如玉眼瞼,碾碎了一汪皎潔的月光融入漆黑瞳仁內,朦朧深邃的溫柔,靜謐爾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