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葬禮前的晚上,他們蜷縮在沈霄家狹小的床上。
屋子裏安靜得可怕。
沈霄像小時候一樣往陸澤懷裏鑽。
“他一直想看我拿世界冠軍的。”沈霄抓著陸澤的衣服。
陸澤感覺胸口被什麼東西打濕了。
他輕輕拍著沈霄的背,像小時候安撫他那樣:“爺爺在天上會看到的。”
沈霄抽泣的聲音更大了。
16.
葬禮那天下著小雨。
陸澤撐著傘站在沈霄身邊,看著他跪在爺爺的照片前。
沈霄沒有哭,反而異常平靜,平靜得讓人心疼。
晚上回家後,陸澤媽媽說要收拾出客房讓沈霄住。
但等到半夜,陸澤還是聽見了窗戶被輕輕推開的聲音。
沈霄站在窗外,渾身濕透了。
陸澤二話不說就把人拽了進來,用被子裹住他冰涼的身體,心疼的不行:“你要是再敢大半夜淋雨過來,我就把你綁在我床上。”
“那你還挺厲害的。”沈霄嘟囔。
“睡覺。”
陸澤說著,把人按進被窩裏。
17.
後來陸澤父母找沈霄談了很久。
最後決定讓沈霄搬過來住,反正兩個孩子從小一起長大,也不用擔心處不來。
“你要搬過來和我一起住嗎?”陸澤問他的語氣很小心。
他怕沈霄會覺得被同情,會逞強說不用。
但沈霄隻是看著他,眼裏有說不清的情緒:“我可以嗎?”
“當然可以。”陸澤回答得斬釘截鐵。
就這樣,他們住在了一起。
陸澤把自己的衣櫃、書桌都騰出一半給沈霄。
每天早上一起上學,晚上一起訓練,連房間都是共用的。
18.
失去爺爺後的沈霄變得格外依賴陸澤。
有時候半夜驚醒,就會伸手去摸陸澤的手臂,確認他還在。
陸澤總是會醒過來,輕聲問他:“又做噩夢了?”
沈霄不說話,但會往陸澤這邊靠得更近一些。
陸澤就這樣安靜地陪著他,直到他重新入睡。
訓練也變得比以前刻苦。
有時候沈霄練得太晚,陸澤就坐在泳池邊等他。
“你回去睡吧,不用管我。”沈霄總是這麼說。
陸澤卻固執地留下:“我不困。”
其實他困得要命,但隻要想到沈霄一個人在泳池裏,他就怎麼都放心不下。
19.
畢業那年。
陸澤進了省隊,沈霄去了另一個城市的大學。
收到錄取通知書那天,沈霄怎麼也高興不起來。
他知道,這意味著以後要和陸澤分開了。
“沒事的。”陸澤看出他的低落,拍拍他的肩,“我經常去找你。”
沈霄看他一眼:“你訓練那麼忙,哪有時間。”
陸澤笑了笑,隻說:“我說到做到。”
20.
陸澤真的說到做到了。
每個周末,他都會坐五個小時的高鐵,再倒兩個小時的公交去找沈霄。
風雨無阻。
沈霄覺得不可思議:“你這樣不累嗎?”
陸澤隻是笑:“習慣了。”
其實他從來沒說過。
每次坐在搖晃的車廂裏。
他都在默默計算還有多久能見到沈霄。
21.
有人經常打趣他們:“你倆這整得跟異地戀似的。”
沈霄來了興致,一把摟住陸澤的肩膀:“那是,我媳婦,童養媳,從小跟我光屁股長大的。”
陸澤的耳朵瞬間紅了,推開他:“胡說什麼。”
心裏卻默默重複著“媳婦”這個詞。
22.
明明是玩笑話,他卻希望是真的。
23.
每次見到沈霄和江澈在一起,陸澤都覺得心裏堵得慌。
江澈很漂亮,跳舞的人自帶一種柔韌的風情,說話時總是帶著幾分勾人的笑意。
沈霄也總是會笑著附和江澈。
有時候江澈累了,沈霄就會讓他靠在自己肩上。
陸澤全都看在眼裏。
24.
沈霄周圍的人越來越多了。
那天他遠遠看到楊晨煜趴在沈霄背上。
陽光斜斜地打在兩人身上。
偶像劇一般的剪影。
楊晨煜軟軟地勾著沈霄的脖子,偶爾說句什麼,就能逗得沈霄笑起來。
25.
陸澤知道。
原來自己早就不是唯一了。
26.
後來陸澤漸漸不再去找沈霄了。
每次想起沈霄對江澈溫柔的樣子,想起他背著楊晨煜的樣子,心裏就像被針紮一樣疼。
比賽、訓練,都成了他逃避的借口。
其實是他不敢麵對。
不敢麵對沈霄已經有了新的羈絆。
不敢麵對自己那些見不得光的情感。
27.
有時候半夜醒來,陸澤會想起小時候。
想起他們在河邊釣魚。
想起沈霄在他家蹭飯。
想起兩個人擠在一張小床上。
那時候的沈霄,眼裏隻有他一個人。
28
有次訓練完,陸澤收到了沈霄的消息。
“我發燒了。”
簡單的四個字,讓陸澤心裏一緊。
他想馬上趕過去,可手指在屏幕上停了很久,最後隻回了句:“多喝熱水,好好休息。”
28.
後來聽其他人說。
江澈一整晚都在照顧沈霄。
給他擦汗,喂水,量體溫。
而楊晨煜則是寸步不離地守在床邊,眼眶紅紅的,生怕沈霄有什麼不舒服。
陸澤笑了笑。
原來沈霄現在有這麼多人疼著。
不再需要他了。
29
周末的時候,陸澤還是偷偷去看了沈霄。
隔著老遠,就看見沈霄和江澈在食堂吃飯。
沈霄低聲說了什麼,江澈笑著在他手臂上打了一下。
那畫麵溫馨又親密。
30.
以前,這些都是他的特權。
31.
“你最近怎麼都不來了?”電話裏,沈霄的聲音帶著委屈。
陸澤攥緊了手機:“訓練忙。”
“那我去找你吧。”沈霄繼續說,“江澈說你上周來過,怎麼不進來?”
陸澤愣住了。
原來江澈看見他了。
“我趕時間。”
他幹巴巴地解釋。
電話那頭沉默了一會兒。
“陸澤,你是不是不要我了?”
他想說不是的,我怎麼可能會不要你呢,我永遠都不會不要你啊。
可最後,他隻是“嗯”了一聲。
32.
那天晚上陸澤做了一個夢。
夢見沈霄站在學校的走廊裏,渾身發著高燒。
“陸澤......”沈霄在喊他。
聲音又輕又急,像是快要哭了。
就跟小時候害怕打針時一樣。
陸澤猛地驚醒,渾身都是冷汗。
街上已經看不到幾個行人。
他突然想起昨天教練說的話“這幾天有點不對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