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有笛聲起。
仿佛從極高極遠的雲崖而來,清越悠揚到無可匹敵。間或幾處傷懷,亦無關個人恩怨,隻感慨於垂垂青史,慷慨直待萬人評說。漸漸地,愈來愈圓潤開闊,晨光明媚,直把花謝的胡琴逼了下去。當此時,遠處亦有瑤琴聲起,那定是花開了。琴聲極為中正平和,托住花謝的弦音,越來越高,越來越高,忽然,一聲玉碎帛裂之後,全部絕了聲響。
街上頓時擁滿了人:盟主,是司馬盟主到了。
半晌,街那邊,出現一個青衣男子,年紀與張泰然、顏怒不相上下。
他的手上,一支通透碧綠的長笛。他看起來,如晨霧中的帶露青竹,風骨索然。
眾人歡呼:“盟主!”
花謝朝他道:“司馬小兒,十年不見,想不到你的笛聲大有長進,佩服之至。唉,隻是這世道艱難,老頭子想討兩文錢都這般不易。”
司馬空穀對著花謝輕歎一聲:“十年不見,前輩的弦音,卻是越來越癡結於哀傷了。兩位前輩一出江湖,就欠下我六大劍派的兩條人命,這筆賬少不得空穀要記下了,還請前輩擇日賜教。”
花謝亦歎道:“無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識燕歸來。這世上原本仇怨多,歡情少。我們兄弟倆定當相候。”
說完,背起二胡夾起草墊,收起地上的碎銀和銅錢,徑自離去。
司馬空穀停在小飯館前。
他問:“蕭蓮苦?”
我答:“是。”
有一瞬間,我覺得他似乎在哪裏見過。有一瞬間。
我想是我的錯覺。
司馬空穀點頭道:“能在花謝的弦下若無其事地吃著油條大餅,且身上不帶一點與之相抗之氣,隻當他尋常如此,天下又哪裏去找第二個這樣的少年?”
正在這時,張泰然等已帶著六大劍派的人迎了上來。
張泰然道:“盟主……”一句下來,已然哽噎,不知是悲是喜還是愧。
嶽泉石道:“盟主無恙,實為不幸中之大幸。”
司馬空穀長歎道:“我接到飛鴿傳書,即刻掉頭趕來。是我大意了,鑄成大錯,空穀難脫其咎。”
這時,隻聽得無酒站在暖香樓前嗬嗬笑道:“我說司馬武功了得,那凶手必不是對手,果然沒有說錯。”
司馬空穀行禮道:“見過前輩!前輩何來此言,空穀並未與那凶手謀麵,更談不上交手了。”
顏怒道:“盟主難道不與方師兄和夏師兄同行?”
張泰然道:“盟主方才說掉頭趕來是何意?”
司馬空穀顯得益發疑惑:“八月十一酉時時分,我接到你們的飛鴿傳書,武當簡憂客道長在鳳凰鎮相候,有要事相商,關乎殘荷聽雨的極大秘密,讓我火速獨自前往。我一見書信,就拜別兩位掌門,星夜趕往鳳凰鎮。半途中,又接到第二封傳書,告知兩位掌門師兄的噩耗。我怕大家再有不測,簡道長應當不日也能到得羌城,故又連夜掉頭趕來。”
張泰然大驚道:“我們並未寫過這樣的書信!”嶽泉石和顏怒也麵麵相覷。
線索
司馬空穀自懷中掏出書信:“這一路上我共接到三封傳書,這就是第二封。從字跡上看,確是張師弟親筆所書,傳書的也確是本派信鴿。”
眾人接過書信。張泰然細細看過後,斷然道:“此信有詐,絕非泰然所書。雖然此人模仿泰然的字跡已到了惟妙惟肖的境地,卻仍有疏漏。盟主請看,隻因泰然老母的名字中有個‘月’字,為了避諱,向來泰然寫‘月’字,都有個習慣,中間少了一橫。這三封書信落款中的‘月’倒是都少了一橫,但是第一封和第三封的‘盟主’中,‘盟’字中的‘月’字少了一橫,獨獨這第二封信‘盟’字中的‘月’字是有兩橫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