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所在的糧油貿易公司地處長沙市五一路大街上,是一棟二十八層的米黃色大廈,巍巍峨峨地屹立在大街上。大廈頂端有一座裝修得很別致的旋轉餐廳,你坐在旋轉餐廳裏用餐,就可以在不知不覺中把長沙市東南西北的街景全部看到。我們的公司設在二十五層,每天我就到二十五層來上班。坐在辦公室裏喝杯茶,俯視一番長沙街頭的景色,東拉西扯地聊幾句,然後就把精力投入到工作中去,為公司賺錢。
我們這棟大廈下麵是一個停車坪,能停二三十輛小車。停車坪旁有一個街道辦事處設置在那裏的宣傳欄,主要是向過路人宣傳國家的計劃生育政策。但這個宣傳欄經常讓我們取笑,不是取笑裏麵的內容,而是嘲笑它的形式。常常標題是紅字的話,下麵必畫著綠色波浪線條;文字倘若是藍色的,逗號必定是赭黃色的,句號又是紅色的。這讓我們笑掉大牙。
1994年10月的一天下午,我騎著摩托車來到公司,看見宣傳欄前又站著三四個人在觀看。我鎖上摩托車,自然就很高興地走過來看,以為又是什麼令人好笑的東西出來了,結果是張布告吸引了觀眾。就是這張布告激發了我寫這部長篇小說的力量。
布告上有二十二個人名,都是三十歲左右的年輕人,其中有一個名字是我的小學兼初中同學。我回憶著我的這個同學,為他一步邁上了“布告”而心裏不是味。老實說,他還借了我一千塊錢沒還呢,當然是沒法還的了。我這一千塊錢,是我妻子要我買熱水器的,他那天來找我借錢,說是用來做生意。我總不能不借給他,順便說一聲,他的名字叫馮建軍。
十年前,我們讀大學的時候,曾經討論過很多問題,比如我們討論過當代年輕人的信仰到哪裏去了;討論中國的文化傳統到哪裏去了;討論社會風氣為何這樣糟糕;還討論現在的年輕人究竟還有沒有理想等等。我們還討論過這個世界到底是先有雞還是先有蛋。關於先有雞還是先有蛋,不隻是我們討論過,哲學家和科學家們也討論過,我們在這裏不討論,因為這是沒有結果的。我隻想告訴讀者們,確實是先有這張布告,才使我在1994年的某天夜晚產生了寫這部長篇小說的衝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