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的杏目轉了轉,想問,又想先看,猶豫片刻,還是飛身而起,飄向了高山岩壁。
“滋兒砸~~”端起瓊漿,真人笑了,眼角皺紋夾成了一遝。
“我看到了!”白如輕花的身影去而複返,少女驚奇的瞪大了眼:“那上麵密密麻麻刻得都是一樣的花紋。”
“是不是這個?”真人撿起一塊碎石,在地上一筆一劃的寫。
“就是這樣,就是這樣!”少女拍手,歡喜非常:“這是什麼?”
“這是兩個人的姻緣,一千世!”真人盯著地上繁複的圖文,慢慢的道。
“一千世?!”少女捂住了嘴,不可思議。
“是啊,一千世!”真人丟了石頭,又端起了酒杯:“在姻緣壁上刻下一千世姻緣,就是生生世世,世世生生,周而複始,再不會變了。”
“一千世……”少女訥訥,看著地上的文圖,癡癡的,很虔誠,心中莫名湧出了一種想哭的感動:“那會是多久。會不會連天地都老了,滄海桑田……”
“會呀!”真人煞有介事的點了點頭:“就是天地都老了,滄海變桑田,這兩個人都要在一起,誰也不能讓他們分開。”
“他們是誰?”少女吸了吸鼻子,抬起頭,杏目中滿是欣羨。
“這個,是乾坤之主的名諱軒轅恨天。”點了點地上的圖文,玄天真人狡猾狡猾的一笑:“這個呢,是他愛的女人,叫孫糖糖。乾坤之主命我將他們的名字在姻緣壁上刻一千遍,結緣一千世。”
“孫糖糖。”淚,不知不覺的滑下,少女覺得這個名字像一塊巨石驟然壓得她喘不過氣來,心那麼痛,像是要被誰挖走了一般。
腦海中,一道靈光一閃而過,她想到了那個人——
“那個人,”顫顫巍巍,少女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我聽到你叫他陛下。”
“哦,是啊!”真人合目,漫不經心的點著頭:“他就是乾坤之主。”
“喀拉!”少女不知所謂,隻覺渾身一軟,失魂落魄的退後了一步,踩到了一塊碎石:“那,誰是孫糖糖?”
“這——,你就要問他了。”真人為難的撅起了胡子,老眼卻一個勁兒的打量少女:“畢竟,那是他喜歡的人不是嗎?”
少女掩麵,身形一閃渺了蹤跡。真人嘻嘻一笑,手一揮,將地上用碎石畫出的紋痕掩去……
夕陽西下,餘暉脈脈,金紅的光線折射在滿地的碎石上,耀出炫目的光芒。
軒轅披著滿身霞光走近石台,將高大的身影投在了石台上,罩住了那一簇小小的幽草。
像百年來數千個日子一樣,他抬手,去觸摸潔白的葉瓣。
葉兒一搖,躲過了他的手。軒轅挑眉,微微噙笑,再探手,葉兒再一搖,再一搖,最後幹脆趴在了石台上。
軒轅皺眉,放下了手。
“這一次去的時間並不長,為何你的氣性反而那麼大?小心這般鬧騰,折了根。”
草兒死皮賴臉,趴著不動。
軒轅無奈,伸手欲扶。
草兒卻貼著石台狠狠一滾,這下,真的折了幾瓣葉片。
“你幹什麼?!”軒轅怒了,墨眸一沉,冷風寒芒,石台上的菩提登時震了震,整個兒萎頓了下去。
劍眉緊鎖,軒轅定定的看了菩提半晌,幹脆一提手,掌起血出,瀝瀝的澆進了草兒根部。
草兒越顫越厲害,卻並沒如往日那般,見了他的血便立刻蓬勃葳蕤,反而死死扒著石台,不知在抗拒什麼。
軒轅麵色越黑,幹脆左掌再揮,劃破右腕,將雙腕之血統統澆上了石台。
“你、你幹什麼?!”一聲嬌斥,軒轅大震,僵在當地,如蒙雷擊。
前方,夕陽下,伊人獨立。纖鼻秀口,杏眸熠熠,長長的黑發在午後的熏風裏輕輕拂動,藍色的衣裙,連皺褶、紋飾都如同記憶裏的一模一樣。
眼底的脹痛,讓他不禁眯了眼;心底的脹痛,讓他猛的伸出了手。
“你幹嘛?!”少女一驚,飛快的一閃,躲過了他的觸碰。
軒轅心一縮,目光暗去,繃起的麵容有些冷。
“你,你的血,我不要……”少女驚慌。
那張倏然冷起的麵容,那忽而暗下的目光,輕易便刺痛了她的心,他果然是她夢裏的那個人。但她,好像不想讓他再變回那樣。
軒轅慢慢垂首,暴出兩道寒氣封住了手上的傷口。
“那、那個……”心裏很難過,可少女就是不想讓他再這樣莫名的對她好:“我不要你的血。我就是一個小小的花魂,我可以自己修煉的。我、我不要……”
“為什麼不要?”他盯著她,墨眸深沉,閃爍著她看不懂的複雜光芒,如海,如宇,又如星燦,引得她不由自主的想靠過去,又灼得她渾身發燒,心兒亂撞。
“你知不知道我是誰?”軒轅捏緊了拳,捏得拳背上青筋起伏。
她怎麼可以用那樣陌生的眼神看他?他守著她,等著她,上百年,卻沒想到,等待與煎熬的歲月遠沒有她用陌生眼神看他的一瞬間難熬。
“我知道!”莫名其妙的委屈,心痛的少女酸澀了鼻腔:“你是乾坤之主,你的名字刻在姻緣壁上,刻了一千遍!”
“哦?”他望著她,目光深沉。她知道他是誰,卻忘了他是誰,是這樣嗎?
“你、你走吧!”少女低了頭,不敢看他。
明明不想讓他走的,明明有問題想問他的,可她不知道自己究竟鬧什麼別扭。反正,就是問不出口了,甚至,不能再容忍他對她好。因為——
“你不用對我那麼好,我又不是孫糖糖!”
一陣寂靜,一股壓抑的冷風從對麵襲來,凍得少女瑟瑟發抖。
完了,她說了什麼?
她怎麼能提孫糖糖?
她有什麼資格跟乾坤之主所愛的女人比?
他不過是看她可憐,給了點血助她修行而已,她怎麼敢以為他就是對她……
唉——
可是,他給的又不是一點點血,而是很多、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