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早起來,馬道遠拿過床頭櫃上的離婚協議,看了看,放下。再拿起看看,再放下。像拿著一塊紅紅的烙鐵,不放下根本拿不住。朱巧巧夠狠的,離婚不離房,還要帶上馬達,把自己淨身趕出戶,馬道遠受不了。但是,換位思考,為了馬達,把房子讓給朱巧巧也無妨,畢竟自己淨身出戶比朱巧巧淨身出戶要好一點。但馬道遠咽不下這口氣,這套房子如果隻朱巧巧母女倆住便罷了,如果另一個男人入住房子,那自己不是人財兩空了嗎?唉,協議總比法庭上見有麵子。秘書離婚就別想再提拔。本來熬的是資本,沒有背景顯示非要提拔你,沒有什麼辮子給人抓去才有可能提拔你,你要是鬧出離婚醜聞,那等於正好給組織抓住把柄,擊中命門,把你打入冷宮,永不提拔。官場上就是這樣,提拔你,有一條理由就足夠了。不提拔你,能說出千萬條理由。那麼,如果你沒有過硬的後台背景,如果你沒有大把鈔票**要官,那你就必須把這千萬條理由都消除掉。為什麼秘書總是謹小慎微戰戰兢兢,就是因為不想給人抓住任何把柄。但是,馬道遠卻頻頻出亂。朱巧巧近一兩年像是馬道遠的克星喪門星,一再給他招罪。馬道遠也隻能跌倒滑倒,瞎子放驢隨它去了。離婚就離婚吧,離婚不是洪水猛獸。離過婚的男女也不都是靈魂醜陋罪孽深重的人。他們中許多人都像馬道遠和丁梅梅一樣是弱者,是無可奈何的。
馬道遠拿起筆,準備在協議上簽字。他突然發現此時自己的心一下子特別地平靜。一旦落墨在協議上簽上自己的名字,一個叫朱巧巧的女人,一個與自己朝夕相處十幾年的女人就與自己不再有什麼關係;自己和這個女人曾經因愛生下的閨女馬達也許還會叫馬達,也許還會喊自己叫爸爸,但是,與自己之間肯定也將隔著一道越來越厚越來越高的牆了。還有這套房子,曾經傾注了自己和朱巧巧全部心血汗水直到兩年前才還清貸款的房子,即將易主換鎖了。想到這些,馬道遠異常平靜,卻又異常心痛。平靜的是,簽了字就什麼都一筆勾銷了,不會再為朱巧巧夜不歸宿耿耿不眠,不再會為維持僵死的婚姻忍氣吞聲,不再擔心離婚會影響自己的政治前途,盡管每天馬道遠都期盼著提拔並且為提拔消除不能提拔的千萬條理由,但是,一旦簽了字,便無牽無掛無憂無慮,也就放下一切了。而一旦放下,此前孜孜以求的東西還那麼金光燦燦的總在眼前閃耀嗎?心痛的是,簽了字就真的放下了嗎?放不下的。除非眼一閉不睜才能真正放下。最放不下的不再是離婚可能影響提拔,而是他心愛的閨女馬達。馬道遠在閨女身上的付出太多太多。可以說除了工作,他的絕大部分心血都傾注在馬達身上。但一旦簽字離婚,馬達隨朱巧巧而去,將來視馬道遠為路人,那將是馬道遠多麼大的悲哀呀!但是,再心痛也挽留不住朱巧巧的心。馬道遠不再優柔寡斷,果敢地提筆在協議上加上兩條,一條是一周看望一次馬達;一條是在沒買到房子之前暫時還住在這套房子裏,但最多不超過三個月。然後迅速在協議後麵簽上自己的名字,然後給朱巧巧打電話,“巧巧,協議我簽過字了,加了兩條,你看合適不合適,不合適你就去掉它。我把一式兩份協議放回到床頭櫃上,你回來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