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起二十一年前那個剛滿二十七歲的自己被告知是社會公平理論館館主候選人之一時,心中的那份激動,此刻已經所甚無幾。二十七歲之前,他是一個嚴格遵守社會公平理論的好公民,按照社會公平理論進入適合自己的學校學習,按照社會公平理論接受自己最適合的工作,是的,社會公平理論將他的工作和生活安排的井井有條,那個時候他很滿意自己的生活,很希望自己就這麼過一輩子。然而二十七歲時社會公平理論又徹底改變了他的人生,結束了他的普通而又平凡的生活。社會公平理論最後選擇了他去管理它,就像是選擇自己所需要的能好好伺候它的仆人一樣,這個想法一冒出來,他就一陣恐懼,怎麼會有這種想法?社會公平理論這是一個理論並不是一個生命,管理它又怎麼會是伺候它?李恩濤在心中否定著自己這個突然冒出來的那匪夷所思的想法。
也許是我太累了,精神有些不正常了。李恩濤這般想到,將之前的那個荒唐的想法拋之腦後。在他看來,社會公平理論是神聖不可輕犯的!
李恩濤調出了一個頁麵,上麵有上百個人的資料,這是下一任理論館館主的候選人名單,正上方是一個倒計時,顯示著還剩三個月十二天七個小時四十八分,這代表著下一任的候選人考察期還有三個月十二天,等到這個倒計時歸零時,這個世界上最大的計算機係統就會自動將候選信息發送到被考察人的個人終端中,由他們自己選擇是否接受參選,就如他而是七歲時的那樣。如果選擇接受回信即可,隨後他們的生活將會被公開,被全球人民和這個計算機係統再考察兩年,合格的便可以進行下一階段考察,這個選拔過程十分複雜,從現在到下一任館主繼任至少還需要七年時間,也就是說,他還必須在這個位置上待上七年才可以離職,除非他死亡,但是在這個醫學發達的社會,他這個館主又極其重要,他想死是一件特別困難的事,更何況社會公平理論不會容許類似自殺的輕生行為。
這個考察係統他並不知情,就連它是什麼時候運行的他都不知道,考察方式也是一無所知。在舊世紀這是一個很奇怪的事,一個在某種意義上可以算作世界領袖的人竟然不知道繼任者的選拔方式不是很奇怪嗎?但是在核元紀年卻是毫不奇怪。李恩濤從不懷疑這一點,他認為這是為了防止權力腐壞,確保社會公平理論正常運行的措施。盡管他隻能看到候選人名單及倒數時間,順便一提的是以他的權限,在這上百位候選人初考期結束前,他是無法查到他們的任何信息的,就連接觸都要被嚴格限製。也就是說如果他的女兒被選為候選人的話,在初考的四年時間內他是無法與其相見甚至是通話的。但是他就是不會有抗拒之感,這也許是他始終堅信著社會公平理論所造成的吧,更何況他的女兒不是候選人,他們每天都是可以見麵的,這是讓他唯一滿足的地方。能在一天的勞累之後可以和妻子女兒吃飯聊天,就是他最大的快樂了。
李恩濤命令人工智能放一首輕音樂,舒緩的音樂頓時在整個機房裏回繞,機器運轉所發出的微微的轟鳴聲似乎都成了某種奇特的伴奏,這種感覺讓李恩濤心情頓時舒暢了一些,心中的胡思亂想也隨之被他拋之腦後,兩分鍾後他重新進入了工作狀態。
機房的工作室乏味枯燥的,在這裏所麵對的隻有閃閃發光的屏幕裏的一份份文件,滅世之戰後,全球適合人類生存的隻有七個地方,人類依托這七個地方建立了七個城市,實現了百分之百的城市化。因為隻有七個城市,所以也隻有七個大的理論館分部。李恩濤隻需要處理七個分部發來的報告即可,通過這個計算機係統判定報告中是否有違反社會公平理論的,然後否定違反違反社會公平理論的內容,讓當地分部督促實驗室分部修改即可,因為隻有七個分部,發來的報告並不是很多,所以一般一天三個小時便可以完成機房的工作。剩下的民用信息處理因為保密程度不高可以將其調到辦公室的計算機上處理,在辦公室就沒有這麼壓抑了。在這個機房,他時常感到自己就是背著一座大山行走的人,壓力山大大概就是指的這個了。其實他不知道這個壓力來自偉大的社會公平理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