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7章 宮闈深深,情真情假難辨(2)(2 / 3)

娥皇病故後,李煜很長時間沒有喚人侍寢,連當時風頭正盛的小周後,也受了冷落。《喜遷鶯》所記的,正是這樣一個孤獨的長夜。

夢回人醒,長夜到了盡頭;鶯散花亂,原來春天也即將揮手。雁聲稀少,啼鶯也紛紛振翅而去,似有別處風光更加迷人,總會比這殘花亂舞的寂寞畫堂多幾分生氣。李煜在宮殿園囿裏來回踱步,小心翼翼地避開塵土上淩亂的落花。有機靈的宮人見狀,趕緊過來打掃,李煜卻擺手喝止。

“片紅休掃盡從伊,留待舞人歸。”隨它落紅滿地,無需打掃,隻盼那不知身在何處的“舞人”早日歸來,也看一看這最後的春景吧!

這是大周後去世後的第一個春天,李煜獨自度過。他多希望能盼回舞人歸,盼她再迎風而舞,卷起這落滿花園的片紅,不知那將是怎樣一幕令人心旌神搖的風景。

可惜李煜自己格外清楚,他心心念念的舞人,是不會再回來了。就像甜蜜的夢留不住,將逝的春景、已逝的美人,終究都是無法喚回的。

及笄少女,若李花正豔

——菩薩蠻(蓬萊院閉天台女)

蓬萊院閉天台女,畫堂晝寢人無語。拋枕翠雲光,繡衣聞異香。

潛來珠鎖動,驚覺銀屏夢。臉慢笑盈盈,相看無限情。

每想起小周後,都覺痛惜不已:她經曆了人間大喜大悲,曾集萬千寵愛於一身,也曾為所愛的人受盡淩辱,在二十八歲的大好年華,像玉環、飛燕一般,化作塵土。然而,史書上卻沒有她的名字。

她是南唐重臣周宗的女兒,大周後娥皇是她的姐姐。姐妹二人先後嫁給李煜,成為南唐國母,後人以此排序,稱她為“小周後”。終其一生,她都被拿來和才貌無雙的姐姐比較。縱使新婚情濃時,也沒能攔住李煜對大周後的懷念,寫下一首又一首悼亡的詩詞。

另有人說,小周後字女英。傳說中,堯帝有一雙女兒分別叫娥皇、女英,都嫁給舜帝為妻。後來舜帝死於蒼梧,娥皇女英淚染青竹,竹上生斑,便為“湘妃竹”。小周後出生時,娥皇已經十四歲,父親周宗應當不會料到,這兩個孩子會先後嫁給同一個男人,不大可能會給她起這樣充滿宿命意味的名字。“女英”之說,極可能是後人附會,便給李煜、娥皇與她之間的關係,罩上了一層難以逃脫的宿命之網。

小周後還有一個稱號:鄭國夫人。這是趙匡胤賜封的。

公元975年,李煜成了趙匡胤的俘虜,被押到開封,小周後一路相陪。趙匡胤惱怒李煜幾次三番地違背命令,賜封“違命侯”,以作羞辱,同時封小周後為“鄭國夫人”。彼時李煜已自身難保,不能為她擎天劈地,甚至不能護她周全。

翻遍史書,不見她的閨名。想來她定不願被喚作鄭國夫人,便也隻能叫她小周後。

李煜迎娶娥皇時,小周後還是五歲幼女,爛漫天真,聰敏活潑。他們最早的相逢或許便在那場盛大奢華的婚禮上。那時的李煜已是個挺拔風流的青年,所有心思和好奇都被嬌妻吸引,即使小周後偶然入得他的眼,也不過是頑童一個。

因是皇親,小周後從小就出入南唐後宮,並得到了李煜的母親聖尊太後的喜愛。聖尊太後常常召她進宮,陪在自己左右。李煜向母親請安時,大概也曾見過她,隻是那時她尚未長成,姐姐娥皇卻風華正盛。

他們還沒碰撞出任何情感上的牽絆,周宗便敏銳地感知到了南唐江河日下的國運,為避免禍及自身,他決然告老還鄉,帶著次女回了杭州。如果不是因為大周後病重,李煜和小周後這一別,或許就會從此山水不相逢。

正因為世間有太多不能成真的“如果”,才有了更多的恩怨情仇、悲歡喜樂。娥皇病重時,小周後趕赴金陵,住進了南唐後宮。

當時大周後病臥多日,又因剛剛痛失愛子,形容枯槁,“國色”全無。李煜雖然百般安慰,但喪子之痛和亡妻之懼同樣折磨著他。

這時候,小周後來了。

她十五歲,剛剛及笄,一枚金簪把她的頭發挽起。

剛剛成年的小周後,如含苞的花骨朵,散發出一種蓄勢待發的美。她來自民間,給禮教森嚴的宮廷,帶來一股獨特的熱情與活潑,像清新的風、清涼的雨、透亮的月光,猝不及防地,闖入彼時死氣沉沉的後宮,闖進李煜的心裏。

《南唐書·昭惠後傳》形容小周後“警敏有才思,神采端靜”,讚她“貌尤綺麗”。與大周後的天姿國色相比,小周後的美更多了小家碧玉的澄淨。如果說大周後像雍容華貴的牡丹,那麼十五歲的小周後就如素雅清新的李花,潔白得如同一張等待落筆潑墨的宣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