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章 序(3)(1 / 2)

“奸細。”吳天澤走了幾步,嘴巴裏咕噥道,聲音很輕;吳天玉耳朵尖,聽見了,立馬回道:“誰奸細了?我沒奸細。……是你自己說好的,捉一隻螳螂給我。我說好的。你不捉好了。你不捉,我去捉。”吳天澤攔住吳天玉,嬉皮笑臉道:“我捉,我去捉給你!你不說,你不奸細。”

“嗯。”

吳天澤溜到園子裏捉螳螂,把種植花草的盆子翻亂了,捉到一隻個頭還小的螳螂,雙手握住,呼叫妹妹拿盆出來。吳天玉從樓道欄杆處探出頭,一看吳天澤在下麵喊她,一副著急的樣子,自己也跟著心急起來。她轉身一頭衝進父親的畫室,一看父親不在,就拿了畫桌上的筆洗直奔樓下去。那筆洗是清朝雍正年間官窯鬥彩瓷器,吳元厚誰都不讓碰;阿仲每天要幫老爺整理畫室,但是這個筆洗換水,吳元厚一定要自己來。

吳太太走到客廳樓梯口跟丫頭明香說話,一轉眼看見女兒雙手捧著筆洗從樓上急步下來,嚇得臉色煞白,大叫一聲:“慢!”吳天玉一驚,一腳踏空樓梯側身從樓梯半當中滾下來,差一點失手將筆洗掉在地上。

吳元厚洗好澡出來,見女兒哭泣,便哄女兒,問道:“出了什麼事啊?”吳太太喘一口氣,說:“天玉剛才差一點闖大禍!”

吳元厚聽完事情經過,一拍腦袋,手一甩說道:“這個不怪天玉,這個要怪天澤!是他胡鬧!誰叫他胡鬧的!”隨即叫阿仲把少爺叫來,拿木尺狠狠打兒子手心。吳太太看不過去,臉拉長了,說道:“老爺這一回寵女兒寵得沒道理。”

“怎麼沒道理?”吳元厚說:“天玉有什麼錯?這是天澤的錯!他不待在書房裏,跑到園子裏折騰什麼?我叫他待在書房裏練字、畫畫,他就必須待在書房裏給我練,給我畫!‘養不教,父之過。’老話說得好,女兒寵點沒關係,兒子寵不得。我在家裏教育兒子,你在跟我說寵女兒,這是兩回事兒。”吳太太說:“老爺說這是兩回事兒,我說是一回事兒。今天明明是女兒動了筆洗,要打,就要打她手心,這是道理。兒子沒拿筆洗,老爺打他手心,——這是什麼道理?有什麼道理?老爺你這樣做,不是在教育兒子,是在折騰兒子。這樣下去,我要把兒子送到外麵學堂去讀書,他不能待在家裏,由著老爺的性子和脾氣說打就打,說罰就罰。”吳元厚手一擺回道:“你啊,別跟我說什麼道理,別爭吵。兒子給我待在家裏讀書練字畫畫,這是吳門傳統。我是不會放他到外麵去讀什麼學堂的。別的好說,這一步,我不讓,沒商量。你說沒用!”吳太太叫兒子趕緊走開,一邊流眼淚,說道:“這個兒子我不管了,你管!”吳元厚聽了,立刻叫用人傳話:“阿仲,你去跟少爺說,就說我說的,叫他待在書房裏不準出來,練毛筆字!”

吃過晚飯,吳太太到房間裏跟吳元厚說閑話,想起來說道:“老爺,我今天真的弄不懂,我說你心裏明知道那幅畫不是真的,你後來對兒子說‘假的’,你為什麼要買下來呢?你不說,我說,你買下來也算了。這回頭又拿兒子問罪,又是教訓,又是打,又是罰!你有個什麼道理?”吳元厚回道:“我自然有我的道理,這個你就不要多問了。”吳太太還是想問個明白。吳元厚脫下衣服,一邊說道:“我有點累了,不想說話。今天我想早點睡覺。”

……

這天晚上朱紅請龐為然吃飯,叫了黃包車去得鮮樓;飯後安排他到蘇州碧雲坊同春樓盡興。“同春樓是蘇州最好的青樓。”朱紅說,“那個地方高級,女人個個標致得很,多半懂琴棋書畫、評彈、昆曲,那些女人的味道要你相信。”

龐為然一聽欣然道:“男人嘛,晚上要盡個興。”朱紅聽了一笑,說道:“龐先生,你今天晚上一定要在同春樓裏盡個興。”

“這個‘性’,彼此彼此……”龐為然微笑道。

“不,”朱紅伸出一個手指頭擺來擺去,似笑非笑道:“龐先生,你方才說的這個‘性’,你是你,我是我,清爽得很。我現在就跟你龐先生說好了,我晚上不在外麵過夜,我是要回家的。今晚,我陪你龐先生聽完昆曲《牡丹亭》一個片段,我就告辭,留龐先生一個人自便。”說話間,人已經進了同春樓。

同春樓當家的徐娘領來兩個窈窕女子,龐為然眼睛一亮,點頭道:“就這兩個,好!”徐娘頷首微笑,輕聲對兩位姑娘說:“去吧,先陪兩位先生到後麵水榭聽戲,然後到樓上去。”兩姑娘會意道:“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