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修竹這輩子見過不少宅子。
七八歲就在沈宅。
十幾歲隨國師入宮。
如若嫌棄這兩處天下至盛之處不夠清雅。
二十來歲的時候,她前往嶺南,在巍峨玄奇的碧雲城小住。
三十來歲的時候,她拜訪過泰山禪宮那嚴謹肅穆的恢弘。
四十歲的時候,她去往洛陽,在飄逸出塵的葛莊盤桓。
但如今這座逍遙侯的府邸,卻絕對是她生平所罕見的建築。
“葛大人將自己的宅邸……修成了一座監獄?”
觸手冰涼的鐵柵分隔開寢室與客室。
花廳中也沒有花,有的隻是頂天立地的暗格——中央有個極精巧的羅盤,撥撥轉轉,就會有相應的卷宗順著暗軌滑行下來,然後出現在葛風華的麵前。
“抱歉。此前沒想過會有娶妻成家的一日,所以……”
葛風華一麵淡淡道歉,一麵將標注著“沈修竹”三字的暗格弄下來,取出一本厚厚案卷,遞給他的未婚妻子。
沈修竹輕輕翻開。
是以蠅頭小楷繪的,她的小像。
畫中的她還很年輕。繪製者畫了不少墨汁把她的衣裳塗黑,而耳垂邊細小的金竹耳環被畫的搖曳如生。
“這是……”
“我在宮中初次見你,回來就畫了你。”
“所以,你是真心想要娶我?”沈修竹轉頭看他,神色莊重。
“見你的第二日,國師便召我長談。我當時便提出,我將為天下鞠躬盡瘁,但,我想娶你。”
“……先國師未應允你麼?”
“他說此事將由你自己決定。”
沈修竹淡淡笑了笑。
“若我當年應允,現今兒女或許也已婚配了。”
“你拒絕我之後,我便開始造這座宅子。”葛風華驕傲地指了指那個羅盤,“我既娶不到我想娶的女人,便要造一座我想造的房子。”
“二者……有何關聯?”
“都是我一生所可依歸之物。”
沈修竹試著按了幾下那羅盤。
一個暗格馴順地下來。
暗格上的名字是“葛天文”。
洛陽葛家早逝的長子,葛搖光的長兄,葛風華同父異母的兄長。
“你我今夜成婚。”沈修竹的聲音仍然莊重得不帶一絲男女私情。
“交拜圓房之後,我便是你的妻子。我雖已不再年輕,卻因修煉玄功之故,仍有生兒育女之能。”
“你想為我留下葛家血胤?”
沈修竹凝視他,“傳宗接代、開枝散葉,我想沒有一個男人會拒絕。”
葛風華緩緩走近她。
近地可以聽見她長久修煉後輕而勻緩的呼吸。
他伸出手。
抓著沈修竹的肩膊。
然後俯首吻下去。
沈修竹初初覺得比自己想象中要好很多。
被葛風華接觸,並不如她想象中那麼難以忍受。
但立即便開始掙紮——葛風華用力咬她。血腥味道染了滿嘴。那種疼痛並非練習時的傷痛可以比擬,而是深深切入到深心之處。
片刻之後,葛風華抬頭。
沈修竹迅速取出手帕。
滿嘴滿唇都是鮮血。
“我不想再等。”
葛風華伸手點住沈修竹的肩膀穴道。
她上半身頓時酸軟。
——手法並不重,並不是不能衝開。
沈修竹選擇沉默。
任憑葛風華伸手,撕開了她的黑衣。
黑衣下,是鮮紅的嫁裙。
“喂,喂!”
夏扶桑伸手推了推門口那個醉成一灘爛泥樣的女子。
似乎是葛風華的下屬?在葛風華金盆洗手儀式上曾見過一次的,叫什麼來著?
“……小莊?你是叫小莊吧?喂,醒醒。”
莊野情迷迷糊糊睜開眼睛,見是個青年男子模樣的人,嘻嘻笑了笑,“不嫁。你走吧。”然後又埋頭呼呼睡起來。
夏扶桑歎口氣。
沒想到這裏有個人醉得比自己還離譜,真該叫沈辛夷過來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