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殺地界廣闊,人口稀薄。
所以有些廢墟,整整四五年過去,都還未清理幹淨。
若換了長安,早已清理得幹幹淨淨,新的建築亦已經拔地而起。
沈微止勒馬。
麵前的廢墟旁邊,有一個小湖。
側首望,就是皚皚天山。
“我要找的東西就在附近了。”沈微止跳下馬來,對著空無一人的廢墟,朗聲說話。
風聲嗚咽。
“閣下跟了我一路,不如出來相見?就算找不到沐風靈櫛,說不定,我們也可以做朋友?”
“人跟魔,無法為友。”
蕭敏的黑馬從廢墟另一頭轉出來。
黑色紗帽遮去她的麵孔和身形。一抹鮮紅唇色,自那紗中隱約透露出來,如火。
“你女兒在嶺南受人欺淩,是我出手保護。”沈微止毫不介意地開始拉關係。
“難道你貪圖我一聲多謝?”蕭敏冷哼著,居高臨下看住那張與沈微行頗為相似的臉。
“她在宮中圖謀傳國玉璽,你跟著我來找沐風靈櫛,那麼,洛陽那邊,現在是誰在盯著天命寶卷?”沈微止有些懶洋洋地問。
“魔族覺醒者,何止千萬。”
“四年前熒惑浩劫,三界震動,魔氣泄露。我自那時起便查訪你們這些有魔界骨血的異人之動向,卻一切如常。究竟為何,這三個月內,魔氣竟如此旺盛,乃至於遍地開花?”沈微止苦思不得其解的問題,就直接拿出來,不恥下問。
蕭敏也未料到他問得如此直接,想了想隻好道,“這是我們魔界的秘密。”
“人間自分陰陽。陽界的魔氣在我們嚴密監控之中。唯一可能,就是幽冥界中——有人與你們達成了共識。”沈微止踏前一步。
蕭敏的馬被沈微止那尋常的一步驚得長嘶後退。
長紗飄動,蕭敏惱怒地控住馬,半晌才平靜下來。
“死罅緊閉至今已經四年。”沈微止凝視她黑紗下的眼眸,“四年時間,夠不夠碧霞元君平亂滅蕩?幽冥界若是平定,她又有沒有能力將首惡之徒,斬草除根?”
“你在胡說什麼?”
“你又在掩飾什麼?”沈微止眯起雙眼,“死罅緊閉,生靈不得出入。但魔氣無形無影,卻可滲透。自幽冥而來的魔氣中,帶給你的訊息,是什麼樣的條件,又是什麼樣的交易?”
“沈微止!你以為你自己很聰明?”蕭敏終於自馬上翻身而下。
“蕭夫人,樊妙音乃我姐弟兩界之敵。”沈微止誠懇地道,“我們知她甚深。你與她合作,最終結果隻可能是兩敗俱傷,害了人間,亦害了魔界。”
“害了魔界?”蕭敏冷笑,“魔界被封印壓製,不見天日。還能比這更差麼?”
“換而言之,外敵亦無法入侵魔界。魔界有魔界的艱難困苦,人間亦有人間的災禍劫難。各自過各自的日子,各自享各自的天命,有何不好?”
“隻有你們人類才會口口聲聲天命。”蕭敏冷冷拔出鞘中血紅長刀,“魔,沒有天命。”
洛陽。
魔子愣愣看住葛搖光昂首挺胸,走入天命之中。
經年策劃,勞心勞力,竟是為他人作嫁衣裳?
羌族血脈,冥婚交合,血液之純,比不過一個兄妹偷情所生的……女兒?
女人也可以開啟石洞?那為何不直接讓紹嘉蔭試?
石洞洞開。
所有人都眼睜睜看住葛搖光被一團金色光芒籠罩。
寶卷認主。
三人同時滴血。
魔子,葛風華,葛搖光。
石洞選了葛搖光。
再也無法更改。
因天命寶卷與傳國玉璽一般,若原主被殺,它們絕不會認擊殺者為主。
世間至寶,不可通過強權暴力傳承。
殷殷布局,亦正因此。
功虧一簣,滿盤皆輸。
魔子發出低沉地吼叫聲。
他不願再理會麵前眾人,轉身欲要離開此地。
夏扶桑忽然開口喊,“你母親還未死。我帶她跟你回去療傷,救活她,可好?”
那高大的魔族看了夏扶桑與地上的紹嘉蔭一眼。
夏扶桑的半數根基,已然被她毫不吝惜地輸入到紹嘉蔭的體內,維係住她一線生機。
魔子昂起頭,又低頭。
片刻,用難聽的嗓音道,“好。”
夏扶桑跟在魔子身後離開石洞之前,向丁閑看了一眼。
丁閑的瞳孔瞬息放大。
她咬緊牙,死死忍住,什麼也沒有說。
任憑夏扶桑的白黑相覆的衣角,掠過自己的身側。
……下次相見,又將是何時了?
三族四界,火盛血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