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鐸是九點十分從家裏出門的,出門的時候天陰著,天氣預報隻是說午後會有陣雨,他就沒有帶傘。在他出小區走了大約十五分鍾的時候,天光開始變暗,他任教的是一家私立高中,離城市半島步行需要三十分鍾,他看了看腕表,開始快跑起來,打算在雨落下來之前趕到學校。然而未果,雨還是淅淅瀝瀝地落了下來,越來越密,完全是奔著大雨來的。
就在顏鐸憤怒地在雨中奔跑的時候,一輛車毫無征兆地停在了他的側前方,趙劍非降下車窗,隔著雨幕喊道:“上車。”
顏鐸戴著耳機,第一時間沒有聽到,趙劍非見他沒反應,隻好按了聲喇叭,按了一下沒反應,又沒素質地按了第二下。
喇叭聲很刺耳,顏鐸聽到了,他掃了一眼周圍,旁邊沒有別的車輛也沒別的行人,喇叭無異是按他的。他淋了雨,心裏正鬱悶,尋思自己走的是人行道,又沒擋著誰的道,這人按得哪門子的喇叭,當下惡劣地朝趙劍非的方向瞪了一眼,趙劍非卻是咧嘴衝他一笑,露出一口白牙,“你去哪裏?我送你過去。”
顏鐸認出是趙劍非,他臉色本來很臭,對上趙劍非的笑臉,神色僵了一瞬,便皮笑肉不笑地說道:“謝謝你啊,不用了。”說完加快了步伐。
趙劍非見顏鐸不肯上車,反而越走越快,又喊了幾聲見他不理,便拉開車門撐了把傘門追了上去:“喂,你不想坐我的車,這把傘拿去總行吧。”
顏鐸被他纏得有些煩,反正已經淋濕了,他也不在乎更濕一點,他順手扯下耳機,好整以暇地抿了把臉上的雨水,語氣中帶著點譏誚說道:“作為一個成年人這樣搭訕,你不覺得很尷尬嗎?”
趙劍非想把傘舉過去擋在顏鐸頭頂,被顏鐸避開了,他詫異道:“你真的不認識我了?”
昨天他跟女朋友問完之後,又聯係了幾個他們初中時候的同學,按照呂媛給他的思路,刺激啊壓力啊什麼的,想了解一下顏鐸身上是否發生過什麼他不知道的事情,最後也沒查到有何異樣,失憶他又覺得不可能,所以他認定顏鐸是故意裝作不認識他。
顏鐸勉強把一句到了嘴邊的髒話咽了回去,仍舊是譏誚的語氣,“我記性沒那麼差,昨天才剛見過兩次,小區門口要載我,我沒坐你的車,後來又打包了幾個盒飯去我家,扔下又走了。我說得沒錯吧?”
趙劍非默默地咕噥了一句,看來他是真的不認識我了,他的重點放在這裏,一時思慮重重,就沒說話。
顏鐸見對方仿佛陷入了沉思,更加認定這人腦子有問題,轉身便走。
趙劍非回過神,忙又追了上去,“我沒別的意思。”
顏鐸見他又糾纏了上來,既然這個人腦子真有泡,心想自己也不用留給他什麼體麵,都是鄰居,以後見麵好相見什麼的都去見鬼吧。電閃雷鳴的天氣,他的心情本來就跌到了穀底,遂惡向膽邊生,打定了嚇唬這個智障一下的主意。當下他停下腳步,故意用不懷好意的目光上下打量了趙劍非一番,特別痞地說道:“如果我沒看錯的話,昨天那個電話是你女朋友打過來的吧,這麼說你是直男咯。你大概不知道,我是同\/性\/戀,你長得不錯啊,身材也還湊合,如果你再不走的話,我會以為你是對我有意思。”
據章揚說,很多直男都有種迷之自信,覺得男同跟他們說話就是對他們有意思,避之如洪水猛獸。
顏鐸不知道這個恐嚇對趙劍非是否奏效,玩味似的看著趙劍非的神色變化。
趙劍非手機通訊錄裏呂媛的號碼備注的本來是老婆,後來被呂媛拿去強行改成了媛媛大寶貝。顏鐸能猜測出來,趙劍非也不覺得太奇怪,
顏鐸等了幾秒鍾,見趙劍非沒什麼反應,覺得沒意思,便轉身走了。
趙劍非卻忽然轉過身,衝著顏鐸的背影波瀾不驚地說道:“洛城二中的男生宿舍地勢低窪,初二那年入夏的雨水特別多,那天是周日,下了一整天暴雨,雨水倒灌進宿舍,積水過了膝蓋,很多學生都沒來學校,我家離得遠,那個周末沒回家,一直在宿舍待著,天黑的時候你也來了,那天晚上宿舍裏隻有我們兩個人,你在我上鋪,我的床鋪泡了水,跟你擠了一宿。”他一口氣說完,停頓片刻,又揚聲問道:“顏鐸,你真不記得我了嗎?”
趙劍非的聲音隔著雨幕傳來,仿佛有一種魔力,顏鐸驀地停下了腳步,如被冰水灌頂,記憶隔著十八年的光陰,在同樣一個暴雨如注的日子裏鮮活起來,那些血淋淋的畫麵再度將他拉回到那個驚恐無助的黃昏,他幾乎當場窒息。
。您提供大神陌青的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