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青山帶領餘下的二十五人在黑夜的遮掩之下很快就來到巨炮工場西門附近。雖然蒙古人早已經在這裏建立堡壘,但由於蒙古人天生的破壞大於建設,除了軍營之後整個工場隻是用簡單的木樁圍起來。
但蒙古人的防備卻一點也沒有疏忽,隻見西門處火把通明,人來人往,不時還要對上口令。劉青山遲疑了片刻,卻沒有想到什麼辦法可以把裝滿了壇子的火藥給蒙古人開餐。幸好蒙古人除了工場外,卻沒有在其他地方設暗樁,估計是這兩年來大宋的士兵除了困守襄樊之外,再也沒有給他們添亂。
“大哥,我去。”正遲疑間,旁邊一個敦實的漢子咧嘴笑了笑:“俺是北方人,蒙古語說得好。”
“古刺,還輪不到你。”劉青山搖了搖頭,他認得這個漢子不僅僅因為他敦實的身體。幾年前古刺背著自己的老娘流落到樊城時,自己救濟了他,給他安排了住所,給他找了工作,但不久古刺的老娘便因為一路上的辛苦而最終不能保住生命,自己又幫他安葬了娘親,自此以後古刺就一直跟在自己的身後,並屢次救得自己的性命。
“大哥,”古刺還是大咧咧的笑了笑:“要不是大哥,我娘就連最後兩個月安定的日子也過不了,娘死的時候我沒有哭,因為我知道這兩個月的時間已經抵得上娘這一輩子。”
“古刺,別說了。”劉青山狠狠的搖了搖頭,他狠自己,狠自己為什麼沒有給那位老人家過上更好的生活,他知道他有這個能力,他是樊城豪族劉延美的後人,隻要他願意,在樊城他可以讓任何一個老人過得比任何人舒服,但他卻沒有。
“不,大哥。”古刺還是堅持說道:“古刺雖駑,但也知道蒙古人的凶殘,襄樊又阻擋了蒙古人這麼長時間,一旦破城必屠城,到時不但劉氏百人將會化作一堆頭顱,就連襄樊十餘萬軍民,也將會成為蒙古人破城的磨刀石。”
“今日之事,有死無生,我早已經知道大哥心裏的想法,大哥從來沒有這樣敬仰一個人,聽信一個人,就算是牛統製也不過是麵子上尊敬而已,我也知道大哥之所以從矮張之命,僅僅因為均州的矮張,能夠一如既往,就算是身邊隻剩下一個人也會一如既往的殺蒙古人,我知道大哥等這一天已經等了很久,很久。”
“現在,我隻是期望能夠比大哥先死一步。”古刺還是沒心沒肺的笑了笑。
劉青山死死的盯著這個沒心沒肺的漢子,他的心在滴血。是的,他是劉青山,他是樊城豪族劉延美的後人,他是那個舉族抗蒙,協助李曾伯收複樊城的劉延美的後人,隻要他願意,他就是半個樊城的主人。
可是,自從鹹淳三年蒙古人圍城以來,他卻沒有做出任何舉動,他怕,從來沒有人知道,他劉延美的後人竟然會怕,他心裏恨自己,他常常想象自己,手中提著長矛,在數不清的蒙古人前殺戮。
但是,沒有人知道,他怕。
在他很小的時候,他就曾經目睹蒙古人砍下劉氏族人的頭顱,他的父親,劉延美的兒子,給蒙古人分成了四塊,每個城門擺著一塊,直到發臭時,他的祖父劉延美,終於協助李曾伯攻下了樊城,父親頭顱,高高的掛在樊城城府的中央,那一麵龍的旗幟,換成了腥臭的頭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