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不是為了心中愛人,連她這等涼薄自私的人,都會變得格外偉大?”少年的聲音有幾分嘲諷,但更多的是憐惜和不值得的酸澀與心疼。“那位大人下了一局好大好大的棋,用蒼生做賭注,在幕後操盤掌控,一切從一開始,都不掌握在誰的手上,不論是她,還是高月。”
男子垂下眼眸,掩去眸中幽光。好久好久後,他起了身,淡淡說:“走吧,我們該離開了。”
少年一怔,頷首道:“嗯。”
***
永恒大陸已然變了格局,如今天下統一,五大家族也徹底的消失在曆史裏了。
五大家族的血脈,也在歲月的流逝裏幾乎消泯,遺留在了歲月的長河裏。
五大家族的驕傲,也無人記得。
除了一個十歲的小姑娘。
“楚?什麼奇怪的姓氏?”一個天真無邪的小姑娘蹲下身,一雙大眼盡是清澈,卻說著極為傷人的話語。“單子的姓氏,不是最下賤的姓氏嗎?為什麼她還說自己的血脈最高貴?”
她眼裏倒映著一個麵黃肌瘦的小姑娘,後者雖然一身狼狽,滿身淤青傷痕,可那雙眼裏卻閃爍著格外倔強而堅毅的光芒,格外耀眼。
她舔了舔皸裂的唇,有幾分虛弱的聲音卻格外明亮清晰。
“你胡說!楚家是最高貴的家族,若不是我楚家的先祖,你們這些人根本不會誕生在這個世界!這片大陸早也消失了!”
小姑娘的話,讓圍觀的人怔楞了好一會兒,隨即轟天的嘲笑爆發開來。
各種惡毒的話語猶如狂風暴雨般席卷而來,她的臉色越發慘白。明明沒有後,她卻仿佛搖搖欲墜,隨時隨地都會被風刮走。若非心中的信念支撐著,她怕是受不起這種侮辱嘲笑。即便如此,那紅彤彤的眼眶,也足以讓人明白她的痛苦悲傷,然而卻沒有人可憐這個還未長大的小姑娘。
隻因為,她是賤民。
不知從何時開始,姓氏開始更替,如今最高貴的人的姓氏,足足有六個字。隨之而下,等級越低的,姓氏字數越少。單字的則和那些沒有資格擁有姓氏的人相差無幾,在這些多字姓氏的上等人眼裏,都是賤民。
嘲笑夠了後,又肆意侮辱了小姑娘一番後,他們才離開。這群經常欺負她的人,為首的是城主的兒子。
她死死的盯著他們離開的身影,仿佛要將他們的身影刻畫在眼裏,那種決絕得狠毒的眼神,若是讓人發現,必然會心驚膽寒,這樣的年紀有這般眼神,絕非池中之魚。
隻可惜,沒人發現。
不論多堅強,她始終還是個孩子。一個人回到那間破破爛爛的屋裏,躲在不知道打了多少個補丁的被子裏壓抑的哭泣著。
“不,爺爺沒有騙人。楚家的先祖,是拯救了大陸的英雄,我們才是最高貴的人。”斷斷續續的哽咽聲從被窩裏傳了出來。她仿佛在堅定著自己的決心和堅持,又仿佛自欺欺人。
沒有人回答她,四周回響的哽咽徘徊輾轉,更是讓這場景,顯得更加淒涼悲切。
她一直相信著爺爺的話,相信著支撐自己活下去的信念,相信得近乎自欺欺人,相信得有時候連這般堅如磐石的信念都開始懷疑……
可她隻能相信下去,她不信自己會是別人口中說的下等人,更不願意承認自己生來就是低別人一等的卑賤之人。
更重要的是,爺爺臨死前的目光,那般向往、崇拜與敬仰,望著虛空之中,口中默默念叨著,遺憾著自己沒能出生在先祖展露盛世風華的時代……那種眼神,讓她相信,那絕非是虛無縹緲的傳說。
所以,哪怕一直因此被人刻意專門欺負侮辱,哪怕會被傷害得更淒慘,但隻要他們侮辱楚之一族,侮辱楚家那位先祖時,她會用盡所有的、近乎微不足道的力量去反擊。
兩年後。
開陽城城主女兒的生辰,這位名聲還算不錯的城主因近來喜事連連,難得允許了女兒有點過分的要求——邀請了開陽所有名門望族,並且邀請了一些都城的貴族們前來參加他女兒的生辰與成年儀式。雖然不指望他們能紆尊降貴,但指不定這些大人們願意來呢?
女子成年儀式於十四歲或十五歲舉行,通常隻有達官顯貴或有錢人家才舉辦得起,也隻有他們有資格舉辦。
都城來了好幾位貴族,讓城主及前來參加儀式的人受寵若驚。身為主角的城主女兒,也是顏麵有光,令不少人羨豔。
儀式過後,許多本該走的人,都因為都城的大人們而遲遲不肯離開,哪怕城主已經暗示了好幾次,他們仍饞著臉,故作不懂不肯離開。
那可是都城的大人們,雖然都是貴族,可他們這些貴族在都城之人的眼裏,未必比得上一個平民百姓。
城主女兒心願得到滿足,就在城主的吩咐下,自薦為向導,帶領都城貴族家的孩子去遊覽開陽城的風光。
都城之人怎會不明白他們的小算盤,卻也沒有拒絕。
一番或熱情或敷衍的自我介紹後,在城主女兒的帶領下,與都城來的貴族子弟們一同遊玩。到了西城,都城的貴族子弟之一忽然停下了腳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