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4章 想象病(4)(2 / 2)

我說:“真是幸運,得這病好這麼快的不多。”女人說:“是嗬是嗬,幸虧治得及時,又用那麼多好藥,不然……”大概她看出我的問候是真誠的,便壓低了聲音親密地對我說:“你知道嗎,光藥費一天就是兩千多。從來到這,花兩萬了,幸虧這病是擱裏頭生的,要是擱在家生,不就倒黴了!俺農村人,哪有錢治得起嗬!”她臉上現出幾分慶幸。

我問:“全是監獄裏花的?”

感激湧上女人的麵容,她說:“全是,監獄裏的領導真好嗬,人家還說,等他的病穩定住了,就轉到省裏的大院去,盡量不叫他留下後遺症。他還年輕,出了獄,還要養家過日子呐。”淚在女人的眼眶裏閃動。

我問:“他犯了什麼罪?”女人不好意思地說:“打人,把人打傷了。”又說:“也快出來了,還有兩年。”

“兩年也夠長嗬。”我想。或許女人是個愛說話的人,或許女人心裏裝的事重,想說出來輕鬆輕鬆吧,主動給我說:“他因什麼得這病,我清楚。在裏頭出不來,急的。他娘得癱病半年了,沒錢治;俺兩個孩子上學,也得錢;一家老小全指望我,我除了種那點地,弄點吃的,哪裏弄錢去。他知道俺娘們過得苦,掛牽俺,又出不來,急的。”淚溢出女人的眼眶:“可這怨誰呐,好好的一家人,誰叫你一時糊塗犯事呐。”女人覺得聲音大了點,怕驚醒了男人,不放心地朝屋裏瞅瞅。男人依然睡得挺安靜。自從那次說過話後,女人累了,煩了,就常到我母親的病房裏來坐坐,聊聊。母親住的是單人病房,清淨。

母親出院那天,我去和她告別。手裏拎著一箱牛奶。她見我進去,連忙站起來。我說:“我母親出院了,這箱奶送給他喝,祝他早日康複。”我看著床上躺著的那個犯人,他在熟睡中。女人有些不知所措,不知該接還是不該接。等我把奶放下,出了門,她才跟出來,拉著我的手,不停地說:“謝謝,謝謝,俺有福,遇到的都是好人。”

接母親回家的車,在醫院的大門前等著。我攙著母親朝醫院大門外走。這時一雙長腿跟過來,是看管那犯人的警察。他高大魁梧,站在我麵前像一座山,但他的麵容很和氣。他看著我笑著說:“你剛才做了一件錯事,不該對犯人那麼好。”可能是他在我麵前出現的太突然,我一下子不知該怎麼回答他。

他解釋說:“你知道嗎?他是一個重刑犯,入室搶劫,又將女主人致殘,被他傷害的那人,恐怕一輩子都不可能再站起來。”我的心猛地痛了一下,平靜了片刻說:“你們不也對他很好嗎?為他的病花這麼高的代價!”好像我的話令他感到突然,他直直地看著我,沉思一會兒說:“是嗬,為一個重刑犯。但願我們的善舉能喚醒他的良知,願他也有一顆善良的心。”說完,那警察轉身走了。

獵狐記

秦爺生於東北邊陲大興安嶺山脈的一個叫黑風堡的寨子裏。當時的秦爺不叫秦爺,叫秦崽,十歲時就跟著大人們狩獵。踏雪山,鑽林子,迎朝霞,送夕陽,他像大人身後的尾巴。到二十五六歲時,秦崽的狩獵水平,方圓百裏已赫赫有名。

秦爺打獵有講究,不打野雞野兔,不打野豬野鹿,專打狐狸。別人不解,問:有這麼多的大家夥你不打,咋就專打狐狸呢?秦爺嘿嘿一笑,答:都說狐狸比人能,我就不信這個邪!當然還有最主要的,那就是狐狸皮值錢。一件上等的好皮子,能賣兩塊大洋,換一畝地的糧食。抵好幾頭野豬呢!

秦爺所在的黑風嶺,氣溫低,年平均氣溫在零下兩三度,最低到零下五十多度,最適宜狐狸皮毛生長。在這種地方長出的狐狸皮子,是狐皮的上品,是所有皮貨商爭相搶購的寶貝。

先人說: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要拿好皮子,必有好工具。秦爺的槍很特別,槍管纖細而奇長,這樣奇長的槍管在當地很少見。這是秦爺封了十塊大洋,找鎮上紅爐的黑三專門打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