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看青與牧鴨 1、(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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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回和幾個小夥伴兒到橋頭地去看胡蘿卜。一夥兒五六個挎著草箕子撈紅芋的女孩子呼啦一下子湧到俺家胡蘿卜地裏,紛紛揮起鐝頭狠刨狠挖起來。我一下子慌了神,連忙跑過去,挓挲著兩隻手,喊著懇求著。可是那些挖胡蘿卜的女孩子依然旁若無人地揮鐝頭挖著。急得我幹跺腳,真像是秀才碰到兵——有理說不清呢!還是幾個小夥伴兒動了“武的”“粗的”,揮舞著鐮刀一路斥罵著跑了過來,那群女孩子才挎起草箕子慌慌張張地逃跑了。

那年麥季,俺莊上家家戶戶都養了鴨子,一時間滿莊鴨子比人多,煞是熱鬧。可是恁多鴨子,每天傍晚攆鴨子上岸分群回家就成了一件麻煩事。於是,像我這樣的半大孩子都增添了一項“牧鴨”任務——下午放學回家攆鴨子上岸歸家。

種完麥後,一家一戶的條條塊塊的麥田宛若精細平整的菜畦緊密相連,拚接成了一望無垠的灰黃色的田野。在這大片的灰黃中間間或鑲嵌著一條一塊的綠色——那是尚未收獲的晚秋作物——好像在呼喚沉睡在土壤裏的小麥種子趕快萌發出苗,重新給這片單調的灰黃鋪滿生命的新綠。晚秋作物收獲之後,這些田塊將留作明春種植棉花、玉米和紅芋等大春作物。

田橋頭芝河南岸,臨河幾塊毗鄰的田地綠意盎然,宛若一塊綠色的氈毯。在這塊綠毯的西北角,殘破了幾塊破洞,像是被鼠齧蟲蛀一般,裸露出田土的灰黃。這裏是田大忠幾家毗鄰的胡蘿卜地,雖然時近霜降,地裏的胡蘿卜依然鬱鬱蔥蔥旺盛地生長著。繁茂的纓傘下麵,粗大的根莖已經撐裂了周圍的泥土,展示著自己的存在。胡蘿卜跟人一樣,有的生性張揚,高擎著纓傘把粗壯的腦袋伸出地麵;有的含蓄低調,隻是把纖細的纓頸伸出地表,而把肥碩粗長的身體靜靜地深埋地下。也許是因為田大忠家的胡蘿確實是好於毗鄰幾家的緣故,唯獨田大忠家胡蘿卜遭遇了偷竊,留下了斑駁的創痕。

得知有人偷胡蘿卜的消息,早飯後,明理、吉祥、罐兒和拴妮四個夥伴兒便相約挎著草箕子拿著鐮刀、鏟子來到這裏,邊割草邊看護胡蘿卜。蘆荻村每年麥秋二季莊稼即將成熟之際,都要委派專人日夜輪班下湖,守護全村的莊稼,俗稱“看青”。這“看青”的人很重要,不唯要體健膽大,還要品性端方。否則,在廣袤的莊稼地裏,特別是夜深人靜之際這種獨特的環境,每每會誘使守護者蛻變為作奸犯科者,從而貽害鄉裏。所以農村一直流傳有不少看青人的離奇荒誕故事。而麥秋二季之外,像胡蘿卜、紅芋這些零星莊稼的守護就是各家自己的事了。

臨出發之時,理娘叮囑兒子:要是有人偷胡蘿卜,就給人家好好說,不要罵人家,更不要打架。及至來到地裏,見寂然無有行人,幾個小夥伴便在河邊割起草來。

太陽漸漸升高,河沿上逐漸熱鬧起來。原來是南邊續莊子、孫瓦房等幾個村莊的人到西北孫橋、秦湖去耮紅芋——那裏地勢稍高,紅芋長得好,起得早些——沿著芝河沿兒路過這裏。四個夥伴兒趕忙各自回到自家地頭兒,警惕地關注著行人。耮紅芋的人多是半大孩子,有男有女,挎著草箕子,拿著鐝頭。開始人少,三個兩個一起,說說笑笑,東瞅西看,並沒有停下腳步。幾個小夥伴兒似乎放心了。後來行人漸漸密集起來。接著過來一夥兒五六個女孩子,依次平靜地走過拴妮、罐兒和吉祥的地頭兒,來到明理跟前時,望著地裏的胡蘿卜,頓時眼睛發亮,呼啦一下子,紛紛撲到地裏,揮起鐝頭狠刨狠挖起來。明理一下子慌了神,連忙跑過去,挓挲著兩隻手,喊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