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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哈哈,”忠老爺大笑起來,“‘鬧星’?咱們呐,都夠不上!咱都是草民百姓!草民百姓隻能是‘民隨王法草隨風’。不過,哪個朝代都是有奸臣也有忠臣——俺看呀,鍾縣長就是忠臣,是清官,心裏裝著老百姓!噢,還有楊隊長工作隊,都是替咱老百姓辦事的。所以,俺覺得能跟著鍾縣長,跟著楊隊長工作隊替咱村裏的父老鄉親們做點兒事,是應該的,應份兒的。”
“好,您說得對!哎,田主任,我給你說,鍾縣長很關心您呢!我們每次回縣裏,鍾縣長都要問起您。並且還特別囑咐楊隊長,要好好關心您幫助您!”
忠老爺聽見老梁提到鍾縣長,兩眼頓時放射出光彩,連聲問著:鍾縣長還好嗎?鍾縣長還是那樣忙嗎?接著說道:“俺不需要幫助。雖然也有困難,可還過得去——您看,紅芋、胡蘿卜也起了,裝了半窖子,仁祥到河工了,家裏又少了一張嘴,看來冬春過得去了。倒是那些缺糧戶難呢!救濟糧又少,噢,您也清楚:第一回就八斤麥麩子;第二回是分等級的,也才十幾二十幾斤米糙子……後來好了些,但是還是艱難。像老陳、明存家、花狗兒家,還有白蘭家,唉,都很難。老梁,您給鍾縣長說說,能多幫助幫助他們就好了。俺家不需要幫助,連救濟糧都不要一粒。”老梁苦笑著搖搖頭,唉,這個田大忠領會錯了,光想著村裏的災民了。兩個人又交談了一陣,忠老爺忽然想起什麼似地問老梁:
“哎,老梁,俺聽賈先生說過什麼‘君子不黨’,俺不懂是什麼意思。但俺知道‘君子’是好人。那他說的那個‘不黨’的‘黨’字和您剛才說的‘入黨’的那個‘黨’字是不是同一個字,是不是一回事兒?唉,不識字真難,俺都給弄糊塗了!老梁,您有學問,您給俺點撥點撥!”說完誠懇地望著老梁。老梁想了一下,點了一下頭,又搖了一下頭。忠老爺望著老梁的表示覺得更迷惘了。接著聽老梁緩緩地說道:“字倒是同一個字。可是……好像……應該不是一回事兒。看來一下子我還真的不能給您解說清楚呢。這樣吧,夜深了,以後咱再慢慢聊,好嗎?”忠老爺把老梁送出大門外,回來閂大門時,因夜色已深,破例沒有挨個“尚兒”、“廣兒”、“毛孩兒”逐個點名,就關上大門,閂上門閂。
忠老爺上縣裏學習去了,田明理乍一離開很有點兒閃得慌,還有,黑來自己一個人睡覺還害怕呢。自己在屋裏轉了一圈,覺得無聊,幹脆去送老一程吧。正好今兒個逢路莊子集,大爺已經騎車子走了,老上縣裏也要經過路莊子。田明理跑到母親跟前,對母親說:“大娘,我也去趕集去!”沒等大娘回答,就轉身跑了出去。農村的孩子早當家,很小就獨立活動,割草呀,摸魚呀,走親戚、趕集呀都是很平常的事,打個招呼就走。
這天是個晴天,初冬的陽光照在臉上身上柔柔的暖暖的。時值農閑,路上趕集的大人孩子三三倆倆的,不是很多,但也絡繹不絕。田明理大步走著,還不時跑一段,不時地趕超著行人,希望能趕上祖父——大爺是趕不上了,他騎著腳踏車,要快得多。過了橋頭不遠,趕上了田景大——他也去趕集玩兒去的。他說他大也趕集去了,走得早,在前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