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田景大首先耐不住了,發話道:
“哎,爺們兒,俺看算了吧!您看,天都快晌午了,咱回吧!——說不定靈修兒他是說著玩兒的呢!”田仁禮也附和說:“對,咱回吧。咱這山也爬了,河也看了。那龍潭就是找到,也就是一汪水,也看不出什麼?‘鬼推磨’,誰知道有沒有?”田明理見他們兩個都說要回了,覺得快晌午了,也該回了,就說道:“好吧,‘看景不如聽景’不找也罷,留點兒想頭兒也好。反正也不遠,以後想來又來。”
要回去了,三個人想到了家,齊刷刷地站在山頭兒上,往西眺望,越過龍河,就是蒿河,再遠就是水汽朦朧中的莊稼、綠樹、茅舍、村落,看不分明,更看不清十裏開外的蘆荻村。看了一會兒,田明理說:“咱來了一趟,還是留個紀念吧!”說著撿起一塊石頭,在山岩上劃了一下,留下了一道醒目的白色劃痕。接著他站起來,尋找到一塊平展的山岩,手持石塊,彎腰揮手在山岩上用力劃出一路歪歪扭扭的大字:“蘆荻小學三個同學來看山!田景大、田仁禮、田明理。19××年×月×日”當時田明理還沒有學過“遊山玩水”這個詞彙,連“遊山”也不會用,就紀實性的寫成了“看山”。當然,那時候也還沒有“環保綠色旅遊”不準隨意題字的概念和要求。
三個人再次審視了一下留在山岩上的題字,便一路小跑地沿著西坡下山,徑直向西取捷徑回家。
田明理回到家裏時,一家人正等著他回來開飯呢。蓮蓮正高高興興地等待吃飯,一見哥哥回來,馬展又撅起小嘴,接續著清早的慪氣。早上見哥哥要趕下橋子集,蓮蓮就扭著要跟著去,田明理嫌她累贅,沒有帶她。這不,還記恨著呢。聽到哥哥說還爬了碓頭山,蓮蓮感到更委屈了,說自己也沒看過山,怪哥哥沒帶她。田明理笑著對她說道:
“碓頭山恁高,咱家門口都能看見的,你爬得上去呀?幸虧沒帶你呢!”蓮蓮聽了委屈得眼淚汪汪的,不服氣地說道:“俺怎麼就爬不上去!俺都八歲了!俺不要您帶,明兒個俺自己去!”“好呀,有誌氣!俺就看您明兒個自己去!”田明理笑著說著,還拍起了巴掌。蓮蓮再也忍不住了,眼淚奪眶而出,跑到大娘跟前,喊了聲:“大娘……”就嗚咽起來。理娘已經盛好了飯菜,就數巴田明理:“有您這麼當哥的嗎!不會好好說,等她大些帶她去?就恁的一是一、二是二的!——快去喊老,吃飯了。”正說著,忠老爺和田仁學從牛棚過來進了大門。
一家人剛吃完飯,田仁禮也吃完了飯,過來喊田明理一起去看“話匣子”。說是田彥明買回來個“話匣子”,會說話,會唱歌,會唱戲。很多人都看稀奇去了。田明理跟著田仁禮出了大門,蓮蓮、果果跟在後麵喊著也要去,田明理回過來牽著兩個妹妹一起走下斜坡,下了大路,往田彥明家走去。
田彥明就是田景堯的父親,他們家在過車巷的北頭兒西側,大門朝東,正對著學校的西屋後牆。院子裏已經站著不少的人,多數是半大的孩子,也有些成年人。北屋的當間兒也擠了不少人,稍裏一張矮桌兒上安放著一口掀開蓋兒的扁扁的方形小箱子——那就是大家等著看稀奇的會說話唱歌唱戲的“話匣子”。田彥明正坐在桌子跟前擺弄著——他搖動一陣彎曲的搖把,箱子裏的一個圓盤均勻地轉動起來。他又提起一個拐臂一樣的東西,把下麵帶著一根針的端頭拉到旋轉著的圓盤上輕輕放下,旋轉著的圓盤馬展就停止了轉動。他隻好又拿開那個端頭兒,圓盤又均勻轉了起來。再把帶針的端頭兒輕輕擱下,圓盤又停了。看他滿臉的汗水,就知道他已經如此操作好多回了,都是一樣的結果——空著轉,擱下端頭兒就停。坐在他身旁的田景堯的母親忙著拿手袱子給他擦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