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那年冬天田百懷帶隊上河工去了,後來又當兵上朝鮮了,孫治業成了田劉氏家裏的幫工,使兩個人終於又躲不開錯不過地盡日生活在一起了。當時兩個人各自懷有各自的心事。田劉氏默默感念上蒼,把她的終日牽腸掛肚的人又送回到她的身邊,心裏懷著饑渴般的一種期盼。同時又不得不保有幾分女主人的矜持,不敢輕易表露感情,生怕像上回那樣再嚇跑了心上人。平時隻是默默地給他以關懷體貼,一日三餐盡心盡意地周詳安排。孫治業則盡心盡意地盡著一個幫工的職責,做好自己應該做好的每一件事。每天都懷著十分的警惕,避免再次發生使自己感到恥辱、犯罪和害怕的事情來,所以,早晨過來,晚飯後即回。同時,心裏卻又似乎隱隱約約期盼那種事情的再次發生,畢竟那第一次的熱血奔湧的愉悅感覺是那樣令他刻骨銘心。這麼一對各懷心事的男女就這麼平靜地相安無事地生活著。
轉眼冬去春來,花亂燕回,早已是暮春時節。也是合當有事吧,這天孫百順的老妹子遠道來看望久違的哥哥和兩個失慈的內侄兒,孫百順房室狹窄,晚上見孫治業回家時便叫他上東院兒他嬸子家借宿幾天。在孫百順看來,田百懷家宅舍寬綽,治業又在他家幫工,雖然田百懷不在家,畢竟兒子尚幼,又是子侄輩兒,到他家借住幾天是再正常不過的了。孫治業雖然心裏打鼓,意有遊移,然而口裏說不出,自然不好違背父命,隻好又回轉來,對劉氏轉述家裏來了親戚,要來借宿幾天的話語。
劉氏聽了自然喜不自勝,忙安排他洗臉洗腳,又到東廂房掃床鋪褥安枕理被。一切整規,安排治業入房歇息,自己也回到堂屋帶著女兒就寢。劉氏躺在床上,一顆心兒一直連著廂房,睜著雙眼望著眼前的黑暗和窗口淡淡月光,沒有一絲睡意。自己也曾經為自己萌生的那些胡思亂想感到羞愧和自責;可是一想到自己嫁給的丈夫的那副尊容和德行,心裏就感到委屈和不平,也就為自己的胡思亂想找到了開脫的理由。更何況他還拈花折柳,聲名狼藉。是他對不起我在先,自己想一想有什麼罪過?再說了,孫治業確實算得上個美男子、美少年,太惹人愛了!而他就住在自己家裏,近在咫尺。想著想著,內心一陣煩躁襲來,頓感麵熱心跳,更把睡意攆到東洋大海爪哇國去了。正在輾轉反側焦灼難眠之際,窗外傳來淒厲的貓叫聲:
“喵——嗚!喵——嗚!……”
“這該死的貓!叫什麼春!聒死人了!”劉氏聽得出是自家那隻花女貓在叫春,生氣地罵道。罵罷,自己反倒笑了起來——你嚼貓叫春,你自己不正睡不著覺來著嗎?於是扯起被子把整個腦袋捂了個嚴嚴實實——果然貓叫聲小了許多。但是接著事兒又來了——滿頭、滿身都燥熱起來。於是,撩開被子,晾開了****的身子——農家多有裸睡的習慣——一任春夜寒氣無聲地撫摩著。果然身子涼快了,用手撫摩,通體冰涼。可是,俗話說得好,“風難祛內火,酒不解真愁”,內心反倒愈加燥熱難耐起來。“不能錯過良機,”劉氏暗自想道,“如果他親戚走了,他可就又要回家去住了呢!”劉氏心意已定,翻身坐起,又怕驚醒了女兒,就悄悄披衣下床,輕輕拉開房門,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