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攬著弟弟的肩,把他帶到店堂裏,還鄭重其事關上了門。“需要幫忙嗎?有事可以對我說說嗎?”
弟弟就說了舒一眉快要下崗的事,還說了蛋炒飯的事,說了公開課要用到的錄音帶的事。弟弟本來是個沉默寡言的人,輕易不對別人敞開自己的心,可是衛東平這個人很奇怪,他就有本事讓弟弟對他不設防。他看著弟弟的樣子,他眼睛裏的關心和嘴角上的笑意,暖洋洋地漫出來,不經意地彌散開,弟弟便躲不開這樣的誘惑,要把自己一點不剩地交出去。
衛東平扔一包紙巾在弟弟手裏,笑眯眯地說:“你媽媽工作上的事,我幫不上忙。錄音帶的事情可以交給我,我找人幫你錄。”
弟弟驚喜地揚起臉:“真的嗎?”
衛東平回答:“叔叔騙過你嗎?”
弟弟眉眼笑花花的,忙著把書包裏的空白磁帶盒和小說複印件掏出來,交到衛東平的手上。他一點兒也沒有去想:衛東平能不能找到合適的朗讀者?能不能在磁帶上錄出郭鳴老師需要的效果?他相信衛東平。
相信一個人就可以把一切都交給他。
弟弟跟著外婆上菜場,要去買一隻土母雞,回來燉湯給舒一眉喝。他一路都在念叨著“買雞經”:兩斤左右的、不老不嫩的、黃嘴黃腳的。
外婆笑話他,小小孩子家,怎麼就知道這一套。弟弟回答說,他事先打電話谘詢了大姨媽,姨媽教給他這三句話。外婆撇嘴,說別聽你姨媽的,她一個年紀輕輕的人,整天就在家裏忙三頓,無聊不無聊?
弟弟悶著頭,半天沒說話。快到菜場門口時,他才若有所思地問外婆:“那我媽媽呢?媽媽要是下了崗,也會跟姨媽一樣天天在家待著嗎?”
外婆抬起一隻手,憐愛地摸著弟弟的頭。“那不一樣啊。”外婆說,“下了這個崗,還能夠再上那個崗。人要是肯努力,怎麼都不會閑著的。”
弟弟鼓起勇氣告訴外婆,是他害了舒一眉。他把那些聽眾來信偷出來,公布到網上了,就害了媽媽。
外婆很吃驚,問他說:“誰跟你這麼說了?”
弟弟吭吭哧哧答,是舒一眉說過的,她說過公開了那些信就是害了她。
外婆的一隻腳已經跨進菜場,這時候立刻退出來,轉頭把弟弟帶到旁邊的僻靜處。外婆拉起他的手,握著,說:“千萬不要這麼想,一定一定不要這麼想,聽到了嗎?”
她急切地盯住弟弟的眼睛,一直到弟弟似懂非懂地點了頭,才接著往下說:“你媽媽可能要下崗,是因為她們電台正在做一個人事改革,各個節目的時間段要重新承包,人員重新組合競聘。承包了深夜時間段的是一個年輕的新聞專業研究生。如果人家覺得你媽媽年紀有點大,配在班子裏不合拍,就會請她離開深夜談話節目。也說不定人家有了新點子,連這個老節目都不會再做了,取消了。現在的事情都是這樣,今天不知道明天的日子啊。”外婆搖晃著弟弟的手:“這怎麼跟你有關係呢?你怎麼會害了你媽媽呢?一定不要這麼想!”
外婆說到最後時,都有點急了,好像弟弟再不信,她就要跟弟弟翻臉了。
弟弟當然不能夠讓外婆急,所以他做出了恍然大悟的樣子,還做出了解脫重負後輕鬆愉快的樣子。
祖孫兩個人重新回菜場,去買雞。外婆嘴巴裏貶低著舒寧靜的“買雞經”,心裏對這個簡易口訣還是服氣的。她拉著弟弟在一長排雞籠前來回轉了一圈之後,結果還是叫人家挑了一隻“兩斤左右、不老不嫩、黃嘴黃腳”的俏母雞。
母雞在賣雞人的手裏驚恐萬分,撲扇著翅膀尖聲尖氣地叫,差點兒讓空氣嗆住,噎死自己。賣雞的人炫耀說,它的屁股眼兒裏還有一個蛋,如果留到明天再殺的話,這個蛋就會生下來。
外婆征求弟弟的意見:殺不殺?弟弟想了想,還是要求殺。他知道,如果帶一隻活母雞回去,他和舒一眉都不會動手殺的。
俊俊俏俏的一隻小母雞,頃刻間被開膛破肚,身首分離。弟弟拎著裝死雞的塑料袋,心裏麵總是不忍,情緒不高。
外婆勸慰他:“雞養了就是讓人吃的,我們不吃它,別人也會吃它。我們隻要對活著的動物善良一點就行了。”她又哄著弟弟:“啊呀,聞到蛋糕店的香味了嗎?走,外婆給你買塊蛋糕吃。”
弟弟不要吃蛋糕,他看見了菜場門外賣花的小攤販,要求外婆給舒一眉買一枝白色的香水百合花。
外婆哭笑不得地說弟弟:“你這個孩子啊,你怎麼總是不為自己要點兒什麼呢?”她又感慨說:“你媽媽是傻人有傻福,她並沒有為你做太多,難得你還對她這麼好!”
弟弟把漂亮的香水百合插在一個黑色的細頸花瓶裏。花朵已經完全地打開,花瓣雪白,花蕊橙黃,溢出一陣陣濃烈的花香。細細的花莖似乎有點兒支撐不住碩大的花朵,腰微微地彎下來,倚著花瓶口,像一個扶窗而立的嬌美人。
舒一眉從她的房間裏無聲地走出來,幽靈一樣地穿過客廳,去衛生間。她的眼神虛飄著,本來已經從花瓶的旁邊走過去了,又被花的香味引回頭。
舒一眉問弟弟:“誰買回來的花?”不等弟弟作答,她又說:“花長在枝上多好啊,把它折下來,它就沒有幾天可活了。”
她已經忘了,情緒好的時候,她自己也買花回來插。
可是舒一眉這麼一說之後,弟弟張著兩隻手,怯怯地靠牆站著,不知道怎麼回答她。
舒一眉軟軟地擺了一擺手:“把花拿到陽台上去吧,香味太重了,我難受。”
舒一眉難受。我的媽媽她難受。她覺得活著太累,活著沒有死了幸福。
弟弟站在衛生間的鏡子前,長時間地端詳自己的臉,心裏反反複複想著舒一眉剛才的那句話。
媽媽怎麼會得了這樣的病?是不是弟弟的長相和學習都太平凡,讓她傷心了?是不是他把媽媽的信件弄到博客上,媽媽心裏埋怨著他?
弟弟直瞪瞪地看著自己的臉。臉上的皮肉太薄,戴上眼鏡之後,尤其顯得薄,眼鏡好像直接擱在了骨頭上,沒有支撐,立不住腳。眼睛是單眼皮,睜不到足夠的寬度,不夠神氣。鼻子有點小,畏縮不前。下巴又太尖了點,總讓人誤會為遲疑和病弱。這不是一張喜氣洋洋的臉,相反,它看上去顯得憂鬱、沉默、敏感、營養不良,就好像他從小沒有吃飽飯。還有,它也顯得太懂事了、太老成了。大人們一般不會喜歡一張過於老成持重的臉。
弟弟對自己失望至極。他實在不知道怎麼樣才能夠讓舒一眉開心,真的是不知道。
衛東平做事情就是穩當實在,才過了兩天時間,他已經把磁帶錄好,交到弟弟手上。他招呼弟弟:“來吧,先聽聽吧。”
弟弟跟衛東平兩個人趴在驗光室的小桌子上,頭靠頭,聽錄音機裏的朗讀聲。
“在華盛頓廣場西麵的一個小區裏,街道仿佛發了狂似的,分成了許多叫做巷子的小胡同。這些巷子形成許多奇特的角度和曲線,每一條街總要跟自己交叉一兩回。有一次,一個藝術家發現這條街有它的可貴之處:如果一個商人去收顏料、紙張和畫布的欠款,在這條街上轉彎抹角、大兜圈子的時候,突然碰上一文錢也沒有收到、空手而回的他自己,那才有意思呢!”
郭鳴本來要請的是舒一眉,可是衛東平的磁帶裏是一個男人的聲音。弟弟馬上就明白,讀這篇小說,男聲比女聲更加合適。
渾厚的、有磁性的男聲,一路舒緩地讀下來,絲絲入扣。噢不,不僅僅是一個男人在讀,裏麵還有對話,垂死女孩和健康女孩的對話,年輕畫家和年老畫家的對話,聽聽,病弱女孩的聲音氣若遊絲,簡直惟妙惟肖。老畫家喝醉了酒,咆哮起來大著舌頭,語調誇張。還有還有,那些聲音又是什麼?風聲和雨聲嗎?
“黃昏時,她們看到牆上那片孤零零的藤葉仍舊依附在莖上。隨夜晚同來的北風在怒號,雨點不住地打在窗上,從荷蘭式的低屋簷上傾瀉下來……”
伴著沉鬱的朗讀聲,錄音機裏風在嗚咽,雨點刷拉拉地響著,讓弟弟如臨其境。天哪,這根本不是朗讀,這遠遠地超出了朗讀,成為表演,成了一個小小的廣播劇。
弟弟聽完最後一個字後,瞪大眼睛,對衛東平表示他的由衷欽佩:“衛叔叔,你跟電視台的演員都是好朋友嗎?”
衛東平笑眯眯地糾正他的話:“第一,電視台沒有演員,隻有播音員,演員都在劇團裏。第二,你沒有聽出來,磁帶裏的聲音是我的嗎?”
弟弟目瞪口呆,嘴巴張得太猛,一口氣嗆到了嗓子裏,半天才平複。
“可是……”他結結巴巴地說,“可是……明明是有一個女孩子的呀!”
“那也是我。我用了假聲。”衛東平笑得像一尊佛。
弟弟一聲不吭。他在琢磨,一個人怎麼可以使用出兩種不同的聲音。
“別琢磨啦,真的是我。”衛東平用手掌捂在弟弟的兩個耳朵上,憐愛地搓揉著,“真的是我。我上中學的時候就得過全區朗誦比賽一等獎,獎狀還在我家裏呢,哪天我拿出來給你看。”
他把磁帶從錄音機裏拿出來,裝進盒子,遞到弟弟手上:“還得謝謝你給我機會,讓我一展才華。憑良心說,比你媽媽怎麼樣?”
弟弟歪頭想了一下:“應該差不多吧。”
衛東平用勁刮了一下他的鼻頭:“小東西!這麼吝嗇,舍不得多說表揚話。”
弟弟請求他:“把你的錄音機借給我,讓我回家再聽聽,好不好?”
衛東平很爽氣,拍拍他的頭:“拿走。”
弟弟抱著錄音機回家,插進磁帶,一個人又聽了一遍。
“我有些話要告訴你,小東西。”蘇艾說,“貝爾曼在醫院裏去世了。他害肺炎,隻病了兩天。頭天早上,看門人在樓下的房間裏發現他渾身痙攣。他的鞋子和衣服都濕透了,冰涼冰涼的。他們想不出,在那種淒風苦雨的夜裏,他硬是到什麼地方去了。後來,他們找到了一盞還燃著的燈籠,一把從原來的地方挪動過的椅子,還有幾支散落的畫筆,一塊調色板,上麵剩著綠色和黃色的顏料。末了——看看窗外,親愛的,看看牆上最後的一片葉子。你是不是覺得納悶,它為什麼在風中不飄不動嗎?啊,親愛的,那是貝爾曼的傑作——那晚最後的一片葉子掉落時,他畫在牆上的。”
弟弟啪地摁下停止鍵,讓聲音在這裏停住。他心裏忽然地浮現出一個快樂的念頭:可不可以像那個好心的畫家那樣,為抑鬱症複發的媽媽做一件事呢?
弟弟抱著圖畫本和彩色筆,又一次地跑到衛東平的眼鏡店裏。他小臉紅彤彤的,鼻尖上沁著汗珠,眼睛也亮得像塗了釉。他問衛東平:“你會朗誦,還會畫畫嗎?”
衛東平眼睛上很滑稽地卡著一個圓筒狀的放大鏡,在幫人家拆卸一段手表鏈,手裏的那把起子小得不能再小,根本都不像工具。他聽見弟弟沒頭沒腦問他的這句話,想了想,把卡得很緊的放大鏡摘下來,小心地放到一邊,似笑非笑地看著弟弟的臉:“怎麼啦?又有新花樣要出啦?”
弟弟執意要問明白:“你會嗎?畫畫你會嗎?”
衛東平搖頭:“我不會。”
弟弟一下子傻了眼,神情很失望。“我還以為你什麼都會。”
衛東平忍著笑,問弟弟到底想要畫什麼?“也許能出個主意。”他說。
弟弟說了自己想要畫的東西:一片綠色的梧桐葉。衛東平馬上指出來,畫梧桐葉很簡單,巷子裏揀一片回來,按在紙上,照著描,再上色,就可以了。
說到這裏,衛東平猛然明白了什麼,他指著弟弟,恍然大悟的樣子:“我懂了,我懂了,我知道你畫梧桐葉子幹什麼了。”
他起身出門,不大工夫揀回來一張巴掌大小的梧桐葉。他抱歉地說,天涼了,樹葉都有點黃了,不過沒關係,隻是照著描個輪廓,反正要塗上綠顏色的。
弟弟攤開了紙,衛東平幫他把樹葉按好在紙中間,弟弟用鉛筆沿著葉邊勾出輪廓,衛東平看著他往紙上塗顏色。弟弟先塗了一遍,效果不好,綠得傻傻的,怎麼也不像一片樹葉,而像死氣沉沉的綠巴掌。衛東平對著實物研究了一下,接過顏色筆,重新塗,在淺的顏色上勾出了深的莖絡,還有鋸齒形的邊緣,甚至還在葉柄的部位上大膽地用了一點褐黃。這樣一來,深淺層次出來了,畫麵有了一點立體感,勉強出來了樹葉的意思。
弟弟很滿意。他告訴衛東平說,如果當圖畫作業交上去,老師最起碼要打“90”分。
那一天深夜舒一眉下班回家,打開她房間的燈,看見了窗玻璃上那一片碧綠碧綠的樹葉。微黃的燈光把葉片照得毛茸茸的,圖畫在玻璃上仿佛活過來了,有了體溫,有了呼吸,有了靈魂,在對她說話和微笑。
舒一眉筆直地坐在椅子上,看著眼前的這片樹葉。秋風從窗外吹過去,玻璃上刮出輕微的嘯叫聲,綠色的樹葉在玻璃上晃動,搖搖曳曳,搖搖曳曳。
弟弟早晨起床的時候,發現舒一眉比他更早地起來了,坐在餐桌旁,等著跟他說話。
“最後一片樹葉,歐·亨利的名作,對嗎?”舒一眉的聲音輕柔悅耳。
弟弟點頭,心裏緊張,不知道舒一眉接下來的態度會是什麼樣的。
“我懂了你的意思。”舒一眉把弟弟拉過去,讓他靠近在她跟前,用兩隻膝蓋輕輕夾住他的胯骨。“謝謝你提醒了我,用這樣的方法。”她歉意地看著他,“以後我們永遠都這麼辦吧:隻要你發現我在放縱自己的壞情緒,你就在窗玻璃上貼一片綠樹葉,告訴我說,你又有危險了,你不應該這麼做。”
弟弟連忙地點頭,嘴巴翕開,露出珍珠樣可愛的小牙。
舒一眉輕輕歎了一口氣,承認說:“碰上我這樣的媽媽,你比別人多了不幸。”
弟弟搖頭。
“你不用搖頭,我自己知道。”舒一眉幫弟弟把沒有翻好的衣領拉出來,“我知道我做得很不好,但是我不會放棄努力,我要對得起你,你是我的寶貝兒。”
她抱住弟弟的頭,往前拉過來,再把自己的額頭貼上去。她的額頭起初是涼的,有一點潮濕和滑膩,貼緊了弟弟的額頭之後,很快暖和起來。
“一切都會過去的。”她呢喃地說,“我現在想明白了,就是下崗也沒有關係啊,我這麼年輕,會找到事情做的,就是送外賣,我也能夠養活你。”
弟弟抬起臉:“媽媽你不要太擔心,最多十年,就該我養活你了。”
舒一眉抿嘴笑起來:“那我們就彼此約定,自己養活自己,做個自食其力的人。”
(閱讀點睛)
善於營造情感世界是黃蓓佳兒童文學創作的一貫特色,在她的早期創作自述《我尋找一支槳》中曾經這樣說過:“什麼樣的作品是孩子們最最喜歡的?我嚐試著寫出各種風格題材的作品,交給他們挑選”,結果發現“唯有那些寫人和人之間的感情的,寫得真摯、深切、純潔、雋永的,他們會一遍兩遍地看,看完了還會在心裏久久盤繞、回味、思索,再也忘不掉”。情感是一切文學的本質,但兒童文學尤甚,作為人的心理活動的基本過程之一,它在一定程度上主導著兒童的成長。在兒童文學中,親情是一種重點詮釋的情感體驗,兒童幾乎從一生下來就處在哺育他的長輩的親情之中,來自父母的關愛與理解是促進其成長的一個巨大動力。《親親我的媽媽》正是一部抒寫親情的作品,故事的特別之處在於詮釋了一段從陌生到融合的失而複得的親情。
親情是人的一種最基本也是最重要的感情,從生命之初一直維係到生命結束,然而,某些外在因素也會造成親情的缺失或疏離。在同一個屋簷下,趙安迪這個有著輕微孤獨症的孩子和舒一眉這位有著輕微抑鬱症的母親,都慢慢地、小心翼翼地向著對方伸出自己情感的觸手。當中有過陌生帶來的敵對情緒,有過習以為常的冷漠和疏離,有過不理解帶來的傷害……然而,血濃於水,來自心底的對於親情這種生命中最真切的情感的渴望,使這母子二人最終握緊了對方的手,相互依伴,共同走向未來的人生。正如作者所說的,“每一種相處都有一個開始,然後展開,一點一滴地磨合著、感受著,達到某一種境界。有喜悅、有遺憾,也可以有悲傷”,作品細致地展現了這段親情交流從衝突向著和諧發展的整個曆程:衝突體現為情感交流的缺失和失敗,它使孩子的內心充滿孤獨感——“他始終在等待,希望她有一天回過頭來,朝樓上看一眼,留下一個笑容。如果她笑了,他心裏會像糖塊融化一樣甜蜜。可是舒一眉總是騎上車就走,從來都沒有回頭”……和諧體現為心有靈犀的理解與守護,它給沉悶的家帶來了脈脈溫情——“那一天深夜舒一眉下班回家,打開她房間的燈,看見了窗玻璃上那一片碧綠碧綠的樹葉。微黃的燈光把葉片照得毛茸茸的,圖畫在玻璃上仿佛活過來了,有了體溫,有了呼吸,有了靈魂,在對她說話和微笑”……在這種情感的微妙變化與轉化中,我們與故事中的人物一起悲傷、一起歡笑、一起感受失而複得的親情的珍貴與美好。這還會讓我們想起另外一些類似的故事——法國影片《蝴蝶》、墨西哥影片《中央車站》、日本影片《菊次郎的夏天》……兒童與成人之間的情感交流可以說是文學與電影闡釋的一個經典主題,它對於孩子、成人都具有濃厚的吸引力和感染力。
作品的可讀之處還在於那些豐富的細節。一種是展現外在環境的細節,它們是作者為了烘托氣氛而特別描繪的一些帶有個人體驗性質的自然現象。一種是展現內在兒童心理的細節。例如,弟弟對媽媽身上的橙花香味的敏感,那是一個孩子對於母親的依戀的一種體現;對於張小晨咬手指的細節的生動描繪則體現出了學習給孩子的內心造成的巨大壓力……從這些細節描寫中我們可以看到作者對於兒童生活、兒童心理的了解與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