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0章 哲夫成城(7)(2 / 3)

“小店隻賣一千六百文。”

“那為何偏偏這把倭刀,就要一千貫?難得一個人手執倭刀,就能打過一千個手執諸葛弩、提刀的人不成?”那綠袍少年瞪著眼,振振有辭的質問道。

劍鋪掌櫃頓時瞠目結舌,訥訥道:“官人,這……這隻恐不能這麼比……”

“那要如何比法?你欺我沒見過好刀麼?我活了這麼大,就不曾聽說過有一柄刀竟要賣至千貫的!”

“官人此言差矣,倭刀值一千貫,卻是有詩為證。”那劍鋪掌櫃聽了他這句話,忍不住分辨道。

綠袍少年先是一怔,旋即笑道:“越說越離譜了,有詩為證?你且說說是什麼詩!若是無名小輩的歪詩,那就不必念出來了。”

那劍鋪掌櫃叫了個撞天屈,道:“是歐陽文忠公生前曾經有詩,那裏會是什麼無名小輩的歪詩?”

那綠袍少年又是一怔,道:“歐陽文忠公的詩?什麼詩?”

那劍鋪掌櫃搖頭晃腦,吟道:“魚皮裝貼香木鞘,黃白閑雜鍮與銅。百金傳之好事手,佩服可以禳妖凶——既說是百金,大宋仁宗皇帝以來金價,都是一金值一萬文,即是百金,自然是千貫。”

綠袍少年顯然是沒料到歐陽修還寫了這麼一首詩,不禁臉色一變,低低罵了一句。旁人沒有聽到,倒也罷了,田烈武卻是耳力甚聰,聽得清清楚楚,他罵的卻是:“死老頭,沒事寫什麼詩!如今卻來害我。”當下不禁莞爾,更覺有趣。卻見那少年早已神色如常,嘻笑道:“歐陽文忠公的詩,現在豈作得準?石學士通商海外,海外之物,價格已降了不少。這倭刀豈有不降價的?”

他此言一出,旁觀之人,便都連連點頭稱是。那劍鋪掌櫃頓時覺得難作起來——須知當時倭刀在宋朝十分名貴,一把好倭刀,的的確確是要賣到一千貫這樣離譜的天價。但是這種物什,也隻有那些名門高第的子弟們,才佩帶得起。象京兆府這樣相對落後的城市,普通百姓根本無法理解一千貫買把刀這樣的事情,長安城中,一戶人家總資產達到一千貫,已是小康之家!那劍鋪掌櫃從杭州海商手中購得此刀,回來是為做鎮店之寶,以提高聲譽。但他做的生意,畢竟是以普通民眾為主,若給市民一種“這個店的東西價格偏高”的印象,卻非他所願了。他本想請這個少年入室奉茶說話,但是少年堅執不願,如今卻使自己陷入兩難之中。為難良久,劍鋪掌櫃咬了咬牙,試探著問道:“那官人以為,那多少錢比較合適?”

那少年側著頭,微微一笑,伸出一指蔥蔥如玉的手指,含笑道:“一百貫!”

“不行!”劍鋪掌櫃大大嚇了一跳,一把搶過少年手中之刀,就要往店中走去。

那少年連忙喚住,道:“且慢走!焉有這般做生意法?我又不曾強搶你的。”

劍鋪掌櫃停住腳步,回頭苦笑道:“非是我不肯做這生意,實是官人出價太低。”

“那兩百貫如何?”

劍鋪掌櫃依然波浪鼓似的搖頭。

“三百貫!”

“不行……”

“五百貫!”

“不行!”

“那你說要多少?”那少年的聲音似乎怒了起來,但田烈武卻瞧出他的眼中頗有笑意,似乎這樣與掌櫃討價還價,令他大感有趣一般。

“九百五十貫,少一文錢也不賣。”

“太貴了,八百貫,如何?”

“九百五十貫。”

那少年叫了起來:“你怎可如此固執?八百五十貫!不可以再加啦。”

“官人恕罪,小人實在不敢賣。”

少年搖搖頭,假意嗔怒道:“九百五十貫,果真不肯再少一點?”

“實實不能再少。”

“那好罷!”少年似乎是不情不願的答應了,一手卻已經伸入袖中,取出幾張交子,正要遞出,卻聽一人叫道:“且慢!”

眾人循聲望去,卻見是一個二十來歲的男子,身著蜀錦輕袍,頭帶紗帽,牽了一匹白馬,在幾個仆人的擁簇下,從人群中擠了進來。他那馬鞍都是用金銀打造,眾人見了,都不禁暗暗咂舌。那人進來後,先望了綠袍少年一眼,不屑地一笑,向劍鋪掌櫃說道:“這柄倭刀,我出一千貫,賣給我吧。”

那劍鋪掌櫃頓覺為難,道:“官人卻來得遲了。這柄倭刀,已經被這位官人先買了的。”

“你們尚未成交,自是價高者得。倭刀每年進口不過數十柄,上好的更是難求,又何必賤賣給不識貨者?這樣,我出一千二百貫。”那男子言辭顯得彬彬有禮,語氣卻極是趾高氣揚。

“喂!”綠袍少年橫目怒道:“你說誰不識貨?錢多了不起嗎?”

“自是價高者得,如何?倭刀名貴,你既想省錢,我不如替你多省一點。”

那少年怒極反笑道:“你知道我是誰麼?”

“我管你是誰?!這把倭刀,我是要定了。”那男子看都懶得看那少年一眼,顯是是根本不將他放在心上。

那綠袍少年平生沒受過這樣的輕視,一時間氣得雙腮鼓起,臉色微紅,怒道:“好,好!要看誰錢多是吧?”一麵已將手伸入袖中,準備掏錢,誰知一摸竟是空的,不由怔住了。原來他袖中帶錢不夠。須知當時一千貫已不是小數目,他隨身攜帶如此巨款,已經是有生以來第一遭,哪裏還會有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