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不菲的黑色轎車,鋥亮的外殼與這片東倒西歪的貧民窟格格不入。
車輛和圍觀群眾作遮擋,沒人注意到小小的駱希涵。
杜山闌個子高,一眼就看到人群中心忍受毆打謾罵的女人。
穿著樸素,非常消瘦,手肘和膝蓋彎曲成尖角,無助地支在水泥地麵,圍著她拳打腳踢的是幾個黑色西裝的男人,一看就是職業打手。
掌中緊握的小手忽然收緊,“媽媽!”
杜山闌一把拽住,才沒有讓駱希涵跑出去。
駱希涵臉都白了,眼淚水飆似的出來,張嘴就要喊。
杜山闌半跪下來,捂住他的嘴。
“噓——別出聲!”
駱希涵的眼淚流進他的指縫裏。
毆打還在繼續,開始女人會還嘴會哭,後來完全不吭聲兒了,看熱鬧的鄰居或無動於衷,或幸災樂禍:
“換我就把孩子交出去,拿一筆錢重新改嫁,有什麼不好的?”
“你懂什麼,這種有錢人家,孩子被帶回去還能有活路嗎?造孽啊,給人做三就算了,還把孩子生下來……”
杜山闌聽懂了大概。
駱希涵一直在他懷裏哭,小小的身體沒有停止過顫唞。
那並不是害怕恐懼一類的情緒,杜山闌清楚地感覺到,那是恨。
這麼小的孩子,還沒有學會認路,卻率先學會了恨。
過了四五分鍾,警察來了,一幫打手這才住手,負責指揮的那位富太太趾高氣揚地放話:“要麼把孩子交給我,要麼帶著他去死,敢帶孩子去找我老公,就等著死吧!”
十五歲的杜山闌,遠沒有後來的杜先生穩重絕情,知道駱希涵的身世後,如所有缺愛的少年一樣,想到了同病相憐一詞。
盡管他們的遭遇沒有相似到一模一樣,但深藏骨子裏的那股恨意,如出一轍。
他總算鬆開駱希涵的嘴,駱希涵把下嘴唇咬得出血。
他屈了手指,輕輕擦掉血跡,柔軟溫暖的唇瓣,第一次在他心裏留下印記,一道至今未能覺察的印記。
- - -
新都KTV門外,杜山闌坐在黑色賓利的後座,冷然注視路邊的一群人。
黑色玻璃擋住他的麵容,將他這抹存在消除。
車子有隔音,外麵發生何事一概聽不到,隻看到許照秋笑容滿麵地把時涵推進自己的車裏,親自送回去。
唇上的觸♪感消散得太快,就像那輛絕塵而去的跑車,分秒間便什麼也捕捉不到。
他想起了許照秋笑眯眯喊小兔子的模樣。
和許照秋這麼多年交情,他再清楚不過,今晚叫這麼多圈內朋友到場,無非是想告訴時涵一件事:你想要的,我都有。
杜山闌點燃了煙盒裏最後一根煙,最近抽得越來越猛了。
撥叫電話的嘟聲在嫋繞煙霧裏穿梭——
“杜總,這麼晚了,有什麼事嗎?”
杜山闌言簡意賅,“楊笠,最近有個新人,你來負責帶。”
“那周雪安的出道演出……”
“不用操心,我讓林琪處理。”
當天晚上,時涵就接到了楊笠打來的電話。
久居圈內,楊笠的名字如雷貫耳——冬音的王牌經紀人,帶火過好幾位新人歌手,傳言有她在,躺著都能紅。
傳言可不可信不知道,時涵隻知道她的後台老板是杜山闌。
還以為杜山闌說說場麵話而已,沒想到動作這麼快。
打完電話,他習慣性地想去陽台抽根煙,一摸兜裏,是空的。
才想起來被杜山闌沒收了。
莫名的,唇角在上揚。
這晚他沒有抽煙,舒服地洗完澡,預習完明日的課業,給杜山闌發了晚安,香甜地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