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天同顫聲,「一個是我娘,一個是我妻子,我在中間何嚐不苦……何嚐不苦……」
冷玉眸已微紅,強忍哽聲,「都苦……所以各自放手吧。你沒了我,能活。我沒了你,也能活。兩個孩子來探望我時,我已經和他們說得明白,他們尚且知我過得苦,所以你也不必再說。」
見她意誌已定,多說無用,包天同已覺崩潰,「我不會和離的,哪怕是你長久住在這,我也不會和離。」
「你若不和離,老太太又會每日在你耳邊說教,讓你趕緊休了我,這不是更苦?」
包天同臉色慘白,笑了笑,已快要站不穩,「那就苦著吧……我不纏著你,等你回家……等你想通了,等娘想通了,你就回家。」
冷玉默然,閉眼凝神,也覺乏力,緩聲,「雁雁,幫我送客。」
摻和別人的家事不好,柳雁方才也一直沒有插話。聽見她喊自己,便過去請客離開。包天同遲疑片刻,到底還是走了。這一轉身,隻覺夫妻情分已斷了個徹底,兩人都無法再回頭。
出了書院,他才終於開口,「柳雁,日後若阿玉有事……你定要來知會我一聲。」
柳雁點頭,「學生會的……包學監也保重。」
包天同應了聲,在明朗日光下,卻十分憔悴蒼老。他看著萬卷書院的門匾,字體遒勁有力,卻讓人看得生出幾分恨意來。這兒,他是一世都不想來了。這裏的人,都是瘋子,都是瘋子。
柳雁目送他乘車離開後,這才回去。還在門口,就見冷玉背對門外,抬手往臉上抹,好像在拭淚。雖是如此,背影卻不覺悲涼孤寂。
堅守自己誌向的人,哪裏會讓人覺得可憐。
她站在那沒有進去,隻是看了許久,守著這讓她最敬重的女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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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到傍晚,柳雁才和冷玉道別回家。車行一半,突然馬車猛地一停,震得她差點沒從車裏翻了出去。她捂著肚子咬咬牙,撩開簾子問道,「怎麼了?」
「前頭有人打架,扔來的石頭砸中了馬。少夫人沒事吧?」
「沒事。」
此時街上的行人都往兩邊站立,而在那吵得不可開交的,便是方才扔石頭的人吧。
柳雁看清那兩人的臉,已是擰眉。這不是她母親的娘家人麼,秦氏和蘇蝶,兩人真真像個潑婦在叉腰對罵。再看看左右,左邊便是李家店舖,無怪乎會在這吵。
哪怕她們不是自己的親人,可也替她母親難堪。這樣當眾吵架,被她撞上的有一回,之前也不知有多少次。
「你個狐狸精,將這鋪子的地契騙走,這是我女兒給我的東西,你個不要臉的。」秦氏氣得哆嗦。
蘇蝶冷笑,「到底誰不要臉了,你以為供你們吃喝不要錢?鋪子不來錢讓你們討飯去?」
「鋪子你到手後你可給過我們一文錢?」
「那沒飯給你們吃嗎?」
「我女婿是國公,是將軍!我讓他抓了你去坐牢,去挖煤山!」
蘇蝶輕笑,「別丟人現眼了,你之前是怎麼對姐姐的,她現在連見都不願多見你,老太婆別自以為是了,人家沒那個閑工夫理會你。」
秦氏說不過她,轉而抓住想躲開的李寶良,「你倒是說話啊,將這潑婦休了!」
李寶良不想管這些事,手一推,將她推開,拿了錢箱裏的錢就走,「你們吵個夠吧。」
蘇蝶也不管他拿錢,反正大錢她都放好了,小錢就當收買他不摻和。
秦氏見兒子也不幫自己,坐在地上痛哭叫罵。
柳雁在車上看得仔細聽得清楚,到底是父親的嶽母,事情傳開對誰都不好。她低眉想了片刻,對跟在車旁的管嬤嬤說道,「去叫了衙門的人來,以擾民的罪名讓他們將她們捉進去關幾天,要是下回再當街吵,再抓。」
管嬤嬤也覺得這樣丟人,當即去了衙門。
柳雁倒是想讓那何大人將他們抓了去打板子,可讓母親知道的話,隻會為難吧。當真是不爭氣,讓母親難過。
她搖搖頭,讓車伕繞過這是非,駕車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