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如今看來……”慕長臨看了眼黑袍壯漢愈加緊皺的濃眉,字句清晰地說道:“與其遇到喪失未來的軍人,我倒是寧可碰到土匪。”
黑袍壯漢呼吸愈加有些緊促,而與此同時站在篝火堆前的徐閻也同樣麵色微沉,不自覺將手按在了軍刀之上。
林間忽然刮起一陣微涼的風。
“給我把話說清楚。”黑袍壯漢咬了咬牙,麵色陰鬱道。
慕長臨十分滿意黑袍壯漢的怒意,但當然這種滿意的情緒不能表現在臉上,他頓了頓,認真說道:“你並不是一個合格的軍人,因為你害怕戰鬥。”
聽聞此言,黑袍壯漢與不遠處的徐閻同時一聲冷笑,鄙夷地看了慕長臨一眼,然而慕長臨接下來的一句話,卻是令他們麵色驟變。
“剛才你聽到那支隊伍的時候,第一想到的並不是戰鬥,而是如何不去戰鬥。就好像我剛開始告訴你有這支隊伍的時候,你第一反應是鬆了鬆左腳,下意識地想後退,第二反應才是握住你的刀。”
黑袍壯漢目光閃爍,聲音略有沙啞道:“那又如何?”
慕長臨一笑置之,歎聲道:“並不如何。”
“我雖然並不了解軍人,但是我知道一個人害怕的時候會呈現怎樣的形態,剛才……你怕了。”
黑袍壯漢有些愕然,此時他幾乎已經忘記了眼前這一少年,之前還隻是等待著被宰的羔羊。
不遠處的徐閻腦海一陣蕩漾,似乎忽然回想起了什麼。
是了,曾經他們二人還在天南軍部的時候,似乎遇到的第一個軍官,第一天訓練告訴他們的便是……
一個軍人若心無鬥誌,便毫無未來可談。
還不如回家種地,說不定還能收獲八九斤玉米糙飯啃啃吃吃。
當時隊伍裏的所有人都笑了,徐閻記得自己也笑了。
在幽凰境,幾乎所有軍人都出自鬥靈學院,而鬥靈學院之中也有著一貼宗旨,或者說是核心。
那句話說的是——牢記你手中存在著什麼。
就在這時,慕長臨冷冷地看著黑袍壯漢,突然說道:“你連自己手裏是什麼都不知道,難怪你隻能當一個土匪。”
聽聞此言,徐閻麵色驟變,黑袍壯漢眼中怒意愈演愈烈,麵色一陣通紅,與其說他因被少年看不起而怒,倒不如說此刻是因自尊被打擊而恨。
林間忽然陷入了靜謐,如同某種未被打破的平衡。
慕長臨不說話,因為他已經把該說的全都說了,他在等待著答複。
黑袍壯漢不說話,因為他依舊很生氣,隻是生氣之餘,心中還多出了一絲複雜的情緒。
徐閻沒有走上前,因為他在思考——手裏,應該有什麼?
就在這時,不遠處的樹林之中忽然動蕩起一陣轟鳴,宛若雷聲一般滾滾而來。
……
……
就在樹林裏陷入死寂的同時,距離這個山頭並不算太遙遠的老牛山上,同樣有兩個年輕人,對坐在一個洞穴前,似乎十分苦惱。
“唉,你居然又把這些人殺了。”
一名白衣長發的年輕男子手撫長琴,俊俏儒雅的眉宇間有些苦悶。
“跟你說過多少次了啊,別看著人家錢多寶貝多就動手,咱是斯文人啊。”
“你為什麼不和他商量商量,哪怕是告訴他:如果你不把寶貝交出來我就砍死你。也比你就這麼動手好啊!”
“琅琊,你這性子真的很麻煩,恩,太麻煩了。”
坐在儒雅男子對麵的是一個強壯青年,渾身肌肉呈深褐色,如銅牆鐵壁般,渾身上下皆透著一股蠻荒氣息,令人望之膽寒。
“重淵。”強壯青年赤裸上身,憨憨地撓了撓頭,卻是小心謹慎地問:“我能對你說句話嗎?”
“當然能,說話是每個人被他媽生下來的權利。”
“操你祖宗的……明明是你讓我殺的!”
此時此刻,在兩名年輕人的身旁,正依附著十多具穿著錦衣的屍體,渾身沾滿鮮血,每個人的身上隻有一道傷疤,但卻深可見骨,一擊致命。
傷疤並不纖細,或者可以說很粗,顯然是以鈍器造成的致命傷。
可要以鈍器一擊殺人,攻擊者的力量該有多麼強悍可想而知。
儒雅青年嘴角微微一抽,麵色微紅,猶豫了片刻,深吸口氣道:“像這種傷人麵子的真話啊……以後就別說出來了,否則我殺了你噢。”
“那現在怎麼辦?”
“分開走吧,反正就算有追兵追的也該是你,而且你皮糙肉厚的,要是能躲過去,就在墨流鎮見麵。”
“要是躲不過去呢?”
“那真是太好了,都不用我親自動手殺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