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鄉村姑娘(1 / 3)

時為艾諾尼亞紀元二六六年秋冬之交,位於艾諾尼亞北方的棟雷米村,剛剛經曆秋收。秋收是農人最樂意為之忙碌的時節。秋收一畢,即將到來的冬天就沒有什麼活計好做,農人們可以在最寒冷的歲月裏,安享一年誠實勞動的成果,好好休息了。

棟雷米村是個不大不小、不窮不富、位置不偏不倚的村莊,本無任何特別之處;約翰老爹是村裏一個不富不窮的中農,亦不能讓人印象深刻。然而,棟雷米村出了一個姑娘,約翰老爹生了一個女兒。這個姑娘,這個女兒,將成為曆史上無法抹去的一筆,因此棟雷米村和約翰老爹,在後人眼中也便大大出名起來。

約翰老爹的女兒名叫約翰娜。十八歲以前,約翰娜不怎麼惹人矚目。她混在孩子群裏,和大家一起玩,同伴們隻待她以普通一員。十八歲那年的一天,她和一群女孩子在河裏洗澡。厭倦了長時間的浸泡與嬉鬧,她第一個爬上岸去。她用毛巾擦幹身子,準備穿衣,這時候忽然發現哪裏不對——所有水中同伴都直勾勾盯住了她的胴體。她十分害臊的同時很是惱火,正欲質問同伴們,一個女孩子說道:“約翰娜,你多美啊!”自這女孩子說過這一句話,約翰娜的美名便流傳開去,從此十裏八鄉都知道了約翰娜十分美麗,這一無可爭議的事實。

約翰娜是全然不在意自己的美的。她所以美而一鳴驚人,此前從來無人問津,並非全因女大十八變——人的變化是一步一步的,之前總會露出某些端倪。最主要的還是她的天然去雕飾:在某一刻,一個維納斯從浪沫裏走出,驚豔世人。約翰娜從來沒有著意打扮自己,沒有認真照過鏡子。除了一頭光彩奪目的長發,一副婉轉悠揚的喉嚨這些天生不易的東西,她的一切行事作風都像一個——村裏人說不上來,筆者便代他們說了——一個騎士、俠客,約翰娜其實很像一位騎士與俠客。她說話做事雷厲風行,十分果決,極重信諾,說到做到,絕不輕易與人許諾;非常誠實,從不說謊,鄙視在背後論人是非長短的惡習;待人謙和,不卑不亢,對窮人富人一視同仁,富人不能侮辱她,她也不會蔑視窮人。擁有這些品德的她,也十分驕傲。父親、兄弟(約翰娜早年喪母)時常想為她覓一門親事,但每次提起,她總帶著嘲諷一笑了之。

很少穿裙子、往往一身幹練的男裝,蹬著一雙長筒靴的約翰娜,每當那些見多識廣的外地商客、遊方僧人來到村裏,和村人們聊些廣大世界的新聞異事,總要前去傾聽。她十八歲的這年,也是維諾斯在艾諾尼亞皇宮發表他那番豪言壯語的第十八個年頭。這十八年裏,風平浪靜,起先處於警戒狀態的艾諾尼亞邊境,此時早已解除警戒,成為貿易集散之地。艾諾尼亞的人們被黑巫師駭破了膽,隨時準備迎受特洛斯蘭大軍的衝擊,在萬不得已時,將子侄送進皇帝的軍隊。這一過就是十八年。十八年的光陰轉瞬即逝,現在的維諾斯與皇帝,都已年過半百。是黑巫師的雄心壯誌消退了嗎?還是他從來沒有打算進攻艾諾尼亞,他在皇宮說的話隻是他和艾諾尼亞開的一個大玩笑?無人知曉。總之弦不可能一直繃著。人們如今早已鬆弛下去,把來自東方的威脅,當作一件陳年往事。但約翰娜自從知曉了維諾斯的種種事跡,聽聞了他那番慷慨淋漓的話,便在每次外地人來時,都探問東部邊境是否安寧。久而久之,常來棟雷米做客的外地人,在每次見到約翰娜時,說的第一句話都是:“我美麗的姑娘,最近一個時期,我們的祖國平安無事!”或者說:“親愛的約翰娜,今天真是值得慶幸,因為黑巫師沒有發動進攻!”人們把約翰娜對黑巫師常年不變的戒備,當作一件有趣至極的事。有人拿約翰娜打趣,說:“約翰家的姑娘是不是看上誰家的哪個小子啦——那他可真夠有福氣的。她害怕他被征走,不然她老是打聽開沒開仗做什麼呢”之類的風言風語。然而約翰娜對這些充耳不聞,依然關注著鄉人當作茶餘飯後的樂子、事實上卻與整個國家休戚相關的事。從外地人口中與日常生活的體驗中,約翰娜發現國家變得淫靡、官吏變得腐敗了。她對此憂心忡忡,別人卻絲毫不以為意,隻是抱怨今年的課稅更加繁重了,如此而已。他們隻關心自己,並且局限於接觸到的環境內。

一天清晨,約翰娜急匆匆地起身,叫醒父親和幾個哥哥。他們素來對漂亮姑娘沒個正形的行為一忍再忍,如今她在他們睡得正香時,將他們從美妙的夢鄉喚回慘淡的現實,這讓他們怎麼也呼不出好氣來。父親約翰老爹怕兒子們尖刻,還算和氣地問道:“約翰娜,你有什麼事情啊,非要這麼早喊我們起來?”

“爸爸,今天會有強盜襲擊村子!請你通知村裏人,做好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