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0章精神的危機_保爾·瓦萊裏(2 / 3)

沒有人能夠說出明天在文學上、哲學上、美學上什麼將死亡,什麼將生存。誰也不知道什麼觀念、什麼表達方式將被登入死亡名單,什麼新觀念和新表達方式將被宣布出來。

當然,希望還在,而且小聲地歌唱著:

Etcumvorandiviceritlibidinem

Latetriumphetimperatorspiritus.

然而,希望不過是人針對其精神之精確預言的懷疑罷了。它暗示著一切與人不利的結論都應該是他的精神的一種錯誤。但是,事實是清楚的,無情的。有幾千年輕的作家和藝術家死了。一種歐洲文化的幻想已經破滅,知識已被證明不能拯救一切;科學已在其精神的抱負中受到致命的打擊,其應用之殘忍等於讓它蒙受了恥辱;理想主義原本勝得不易,又因其夢想而內傷深重;現實主義已經失望,潰敗,被弄得渾身是罪惡和錯誤;貪欲和克己都遭到嘲弄;信仰在不同的陣營中混為一團,十字反對十字,新月反對新月;懷疑論者也被如此突然、如此粗暴、如此動人心弦的事件弄得啞口無言,玩弄我們的思想就像貓玩弄老鼠,——懷疑論者丟失了他們的懷疑,找到了,又丟了,不知如何駕馭他們的精神的運動。

船的搖晃如此劇烈,燈無論吊得怎麼好,最終還是掉了下來。

使精神的危機如此深刻和嚴重的,是它所麵對的病人的狀態。

我沒有時間也沒有能力說清楚歐洲在1914年的精神狀態。而誰又敢為這種狀態勾畫一幅圖畫呢?主題是巨大的;它需要各方麵的知識,需要無窮的信息。再說,當事關一個如此複雜的總體的時候,複原過去,哪怕最近的過去,其難也與構築未來、哪怕是最近的未來之難相若;或者更可以說,其難是一樣的。預言家和曆史學家成了一家人。那就讓他們呆在一起吧。

我現在隻需要模糊而籠統地回憶起戰爭前夕人們之所思、當時所進行的研究和出版的書籍。

如果我因此而略去所有的細節,局限於簡單的印象和一種瞬間的感知所能提供的自然的整體,那麼我之所見將——空無一物——空無一物,盡管這是一種無限豐富的空無一物。

物理學家告訴我們,在一個接近白熱的爐子裏,如果我們的眼睛還能存在,那麼它之所見將——空無一物。任何光差都不存在,空間的位置亦不能辨別。這種內藏的巨大的能導致看不見,導致難以覺察的相等。而一種這樣的相等不是別的東西,正是理想狀態下的混亂。

那麼,我們精神的歐洲的這種混亂因何而成?——因為最不相似的觀念、最相對立的生活和認識原則在有文化的人中自由的共存。這正是一個現代時期的特征。

我不反對普及“現代”這個概念,也不反對用這個名稱指某種存在方式,我不想把它當成當代的純粹的同義詞。在曆史中有一些時候和地方,我們這些現代人是可以進入的,不會過分地攪亂那些時代的和諧,不會出現一些非常奇特、非常顯眼的東西,以及一些令人反感的、不協調的、不可同化的人。我們的進入若能無聲無息,我們就差不多是在自己家裏了。顯然,圖拉真的羅馬和托勒玫的亞曆山大比許多別的地方更容易吸引住我們,這些地方雖然在時間上不那麼遙遠,但因其唯一的風俗類型而更具特殊性,完全適應於一個種族、一種文化和一種生活製度。

好吧!1914年的歐洲可能已到了這種現代主義的邊緣。某一階層的每一個人都是通向各種輿論的一個十字路口;任何一位思想家都是各種思想的一次普遍的展示。有一些精神方麵的著作,其牴牾和矛盾的衝動之豐富令人想到當時各首都的發瘋的照明之效果:眼睛發燙,不勝其煩……為了讓這種狂歡成為可能、被確立為人類最高智慧和成就的形式,需要多少物質、勞動、計算、被掠奪的世紀和加在一起的異質的生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