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他已經沒有機會扒別人的皮的,因為,在他說話的一瞬間,已有一支利箭穿透了他的胸甲,深深地貫入了體內,胸中傳來火辣辣的劇痛,如同被抽了氣的皮球,他無力地倒在地,臉上有著難以置信的表情,無神的眼珠死瞪著漆黑的天空,大概是死不瞑目了。
“快退!敵人的好手來了!”列夫自傳訊器中大叫道。
“明白!”簡短的一聲回應,蘭斯開始後撤,沒想到敵人早有準備,這次徒勞無功,下次可就更加困難了,他心中那個別扭勁,就不用提了。
眼角閃過一間繡有花紋的軍帳,蘭斯的心不由狂跳起來,情不自禁地停下腳步,轉而向那個方向衝去。
“蘭斯,你瘋了!那邊的敵人最多!你這樣是去送死!”列夫那焦急的聲音中混有一絲哭腔,“快回來!不要過去!”
的確,那是敵人實力最強的部分,無數的兵刃朝蘭斯襲來,可是,他已經渾然不覺,此時此刻,他的眼中,他的心中,已經沒有了別的任何事物,隻有那座軍帳,那座繡有花邊的軍帳。
從洞穴中回來以後,他一直處於極度低沉的狀態,根本不能靜下心來,去感受自然和元素的力量。要在平時,他早就能夠感覺到那些軍帳中的殺氣,絕對不會弄得如此狼狽。
然而,在看到那軍帳的一瞬間,他完全進入了忘我的狀態,正是這種心態,使他的感官再一次提升到前所未有的高度。
周圍是一片刀山劍海,敵人每樣兵刃的軌跡,以及對方肌肉的運動,呼吸的頻率,還有遠處弓箭手在向自己瞄準,全都在一瞬間巨細無遺地映入了他的腦海,使他能夠把握到戰場的全局。
沒有經過大腦的指令,如同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所牽引,他的手極快地動著,佩劍在一瞬間化為千百道寒芒,或點或拍,或擋或刺,把那看似無懈可擊的攻勢化解於無形。
不斷有人濺血倒地,蘭斯一步步地向著那帳幕前進,每前進一步,阻力就會增大好幾倍,他的神經達到了極限,已經無法一一封擋敵人的攻勢,無數的兵刃,在他的盔甲上擊得砰砰作響,發出金鐵相交的刺耳聲音。
手臂一涼,有著冰冷刺骨的感覺傳入,然後是火辣辣的劇痛傳至,顯然,是敵人的兵刃自盔甲肘關節的縫隙中透過,刺入了他的手臂,隨著利刃的拔出,一蓬熱血隨之灑落在地麵上,更加激起了敵人的凶性,他們攻得更加凶猛了。
現在,每邁出一步,他身上都會添上幾道深淺不一的傷口,可是,恍若不覺般,蘭斯依然堅定不移地前進著,他已經把生死置之度外。
寨外,看著蘭斯在人山劍海中獨自戰鬥,列夫等人不由熱血沸騰,心中如同有無數的小獸在撕扯一樣,他們很想衝進去,與他一起並肩戰鬥,可是,這樣做,除了增加無謂的傷亡,又有什麼實質性的效果呢?
自從到了冰國,每天晚上,雲兒都無心成眠。早在喊聲傳出時,她便清醒過來。
聽到外邊打得熱鬧非凡,她很想出去一探究竟,可是,在那些女官的生拉活拽之下,她不得不放棄這個打算。
然而,打鬥聲越來越近,差不多同時,她隱隱地聽到有一種熟悉的聲音在呼喚著她,那是蘭斯的聲音,是蘭斯內心深處的呐喊,是這段日子以來,她一直魂牽夢繞的聲音。
這種感覺越來越強烈了,很明顯,這不是幻覺。
“蘭斯,真的是你嗎?”晶瑩的眼淚,自她那姣好的臉龐上滑落下來,情不自禁地,她低語道,“你為什麼不好好活著,為什麼要來送死呢?”
她的心中,甜蜜和哀傷兩種截然不同的感覺交織在一起,使她一下子變得怔忡起來,在這冰國的土地上,在兩萬大軍的包圍中,蘭斯這樣做,與送死毫無差別,為了她,蘭斯能夠視死如歸,使她感到無盡的甜蜜,可是,等待他的,卻是死亡,想到心愛的人會遭受到的苦難,又使她感到無盡的哀傷。
在人潮中盡力前進的蘭斯,已經到了寸步難移的地步,精神和肉體都大量透支,他已經筋疲力盡,雖然與雲兒近在咫尺,卻如同隔了千山萬水,不能相見,絕望的感覺,使他的心,都在一瞬間碎成了千百萬塊。
“雲兒!”鼓起最後的餘力,蘭斯大喝出聲,那聲音飽含著多少的無奈和心酸啊。
心中劇震,使得雲兒從怔忡中回複過來。
營帳的那豪華的簾子,突然間掀起,現出了雲兒那張無比美麗卻又無比哀怨的臉龐。
盯著蘭斯,雲兒那雙清澈無比的眸子內,在一瞬間,流露出無盡的關懷,卻又有著責怪、心疼、矛盾等各種不同的感情。
剛才,被蘭斯的行為所感動,使她顧不得多想,也無暇多想,奮力推開那些想要阻攔的女官,她掀開了簾子,隻想見到蘭斯,和他在一起,至於以後該怎麼辦,已經不在她的思考範圍之內了。